电梯门开了,她还是头也没抬地就迈开了腿。

但没能走出去。

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工牌突然被扯住,施绘跟着身后那股力回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刚刚她在手机上仔细观察的那张脸。

短暂的愣神之后她心虚地把还亮着屏幕的手机往身后一藏,有些钝地点头:“邵总好。”

邵令威一只手捏着她的工牌,伸缩带往回收了一些,施绘感觉到他也跟着靠近了一些。

“施,绘。”他照着工牌上的名字一字一顿地读出来,但很快就跟十分熟络般又叫了她一声,“施绘,负一楼,别下错了。”

话是好心,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比在电梯里碰到刚刚和同事议论的老板更让她猝不及防。

等施绘回头去看,电梯门已经合上大半,她只能从缝里看见外面停车场昏暗的灯光。

“谢谢邵总提醒。”她快速用手机的边角去按下开门按钮,然后回头仓促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继续半低着头,“您请。”

她一边说这话时一边试探着施了点力想把工牌从他手上扯回来,但只有皮筋一伸一缩,邵令威并没有放手的打算。

电梯门再一次合上前,她听见跟前的人含着浅浅的笑意说:“施绘,不记得我了?”

这次她错愕地抬头时,换对方伸出手再次按亮了开门按钮,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忽而变近,手臂上两种质地的衣服料子轻轻摩擦,带起似有若无的一阵风。

她好像有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头绪。

邵令威轻轻拽了一下手里的工牌,示意她往外走。

施绘害怕老板的本能发作,即便对方什么命令的话都还没说,她就自觉跟着下了电梯。

转身的一瞬间,她借着电梯里光影的交纵面注意到了对方脸上浅浅的疤痕。

邵令威把她带到玻璃门边,终于松开手上的工牌,眼神往她身后瞟:“电梯里看了那么久,还没想起来吗?”

施绘立刻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面颊不自觉就烫了。

“不是,我……”

邵令威没打算听她狡辩,给了点确凿的提示:“是叫海棠屿吧?”

施绘再次抬眼认真打量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怯生生,她这会儿眼里除了疑惑就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了。

先是眉眼,再是疤痕,最后到嘴唇,她都细细描了一遍,然后带着迟疑念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陈天舒?”

邵令威一下子没接住她这个称呼,下意识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急急地刹住了。

他喉结一滚,抿嘴笑了一下说:“总算想起来了。”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跟我想的反应不一样。”

施绘眼见着他嘴角和眼尾的笑意淡下去,没有表情的脸跟施绘记忆里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彻底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她没听懂:“什么?”

邵令威置若罔闻,突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哪天入职的?”

施绘缠了一下手上的工牌带子,低头说昨天。

头顶的声控灯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中熄灭,半暗不明里谁也没动,施绘是不敢动,至于邵令威为什么也没动,她道行尚浅,没揣测出来。

最后还是远处停车位上“滴滴”的锁车声让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过一会儿大概就会有人来,施绘先一步把手机从背后拿出来,看了眼锁屏上的时间,尽量自然地说出离场的理由:“邵总,我一会儿还有培训,先上去了。”

邵令威依旧锁眉沉默,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才扭头匆匆看过来一眼。

施绘回到工位的时候距离培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再次点开蔡微微给她发的那张照片,看着看着突然边上一个脑袋凑了过来。

“是不是帅?”蔡微微拿手指戳了戳她肩膀,“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追上去看人了呢。”

施绘被她吓了一跳,听她调侃完又心虚地按熄了手机屏幕。

“还好吧,我看老板有丑化的滤镜。”

蔡微微嘟起嘴哼哼两声。

施绘扔下手机,不自然地捋了两下头发,抬头看到祁文静起身拿着水杯往外走,不自觉地也跟着拿起桌上半满的马克杯站了起来,绕出去的时候把水往门边的盆栽里倒了个干净。

“静姐。”她追上去,“去接水吗?”

祁文静冲她笑笑:“买杯咖啡,忘记跟你们说了,公司这里自带杯减五块。”

施绘也立马改口,还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我也是,有点困。”

排队的人不多,施绘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去打听,她不算擅长找话题的,先从商城的业务开始聊,绕了半天才绕到邵令威这个人身上。

不过第一句话就让祁文静有些哭笑不得。

“这你哪儿听来的?我是没听过。”她摇头,“长那么像,肯定是亲生的,再说,有钱人犯得着去领养么,生不出来,满世界重金求子总有办法。”

施绘又问:“那走丢过吗?”

祁文静这次直接大笑了出来:“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呀,我听过八卦他感情状况的,第一次见先给他做背调的,你是怀疑他不是合法继承人?放心,尤宠以后肯定至少有他一半。”

“不是这个意思。”她随口否认,想了想又表现出破罐子破摔的执着,“真没走丢过?或者离家出走呢?”

“反正我是没听过,听得最多的是他初中就去日本了,大学毕业才回来,可能聚少离多吧,都传跟董事长关系有点紧张。”祁文静去看叫号的电子板,“走吧,咖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