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1 / 1)

“我不饿。”她说。

“我饿了。”早晨那一桌东西他一样没碰,几乎是空着肚子捱到了现在。

邵令威俯身去拨茶几上的电话,快速点了些餐食,放下电话后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动作密集到仿佛是怕听她开口说话。

最后坐回沙发上时他还捧着手机顾左右而言他:“医院附近有个楼盘还不错,但我是觉得也没必要那么近,还是按最舒适的来,到时候给姑妈姑父配个司机,又或者叫家庭医生……”

施绘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开口打断他:“你只要出钱就好,房子我会找,没必要住那么贵的,他们不是施雨松,不会妄想天大的福气。”

邵令威半张的嘴唇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手机滑下去,好在他反应还算快,自己垂手接住了,抬眼看过来的瞬间还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不是贵不贵,只看好不好,你不是讲几十万对我来说就是几个硬币嘛,怎么这下要为我心疼钱了,而且买房各种手续麻烦,你不需要操这个心。”

施绘别过脸没有看他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邵令威在她的沉默里也渐渐笑不出来了。

“施绘,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许久他说,比任何一次道歉都更卑微恳切。

她却问:“你原谅我妈了吗?”

邵令威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但坦诚讲:“在海棠屿上遇到你之前,我都没有想过会原谅她,毕竟那是犯罪。”

他也切切实实为此吃了苦。

“你第一次带我去姜鹏宇家饭店的时候是想做什么?”她又问。

他一一招认,同时庆幸那天冯兰并不在:“我想试探你,我还是不大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我是不能接受你忘记我。”

“对,我应该将你铭记在心,因为是你救了我,我该视你为救世主。”施绘语气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扎在邵令威心里,“所以你不能接受再见面我不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还张口就问你借钱。”

她有些哽咽,还是讲出了明知答案的质问:“所以威胁我结婚是你出于泄愤。”

“当然不是!”他否认得很快,却也心虚,当初居高临下地拿钱逼她,虽无恶意,但也不是全然出于如今全心全意的爱情,“我说的不能接受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心急狡辩:“施绘,我为我说过的谎做过的事道歉,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我当初也只是用错误的方式做了对的事,我们现在有感情,怎么在一起的重要吗?”

“对的事?”施绘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用陈述语气讲,“让我用二十万把自己卖给你,这是你认为对的事。”

她抬手捂了捂眼睛,随后又点头苦笑:“是,其实我应该感激你,你用钱解救我于困境,施舍我房子车子,没让我只和你上床,还给了我一张结婚证,让我被买得有名有份。”

邵令威听不下去,激动地站起来:“施绘,你能不能不要讲这种赌气的话!”

她没打算停,继续讲:“但你错了,我会把自己卖给你,也会卖给别人,只要有人出价,二十万,有的是出得起的人。”

“施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怒火冲过头顶后才意识到她就是要这样激怒自己,却也无法平心静气下来,便和她一道疯言疯语说,“你非要这样讲话的话,好,既然出得起的人多的是,你为什么当时来找我,你第一个且唯一一个找的人是我!”

施绘不可置信地看他,讲出这种话的邵令威看起来比任何他同自己低头的时刻都要狼狈。

邵令威快步走近,倾身将她笼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下,看着她眼睛毫不犹豫地讲:“你对我有感情,最初也好,现在也好,你对我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你不是讲你变贪心了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们的感情远没有那么深,三个月,还是多久来着,回旋的余地很大。”她低头回避,讲完又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退了一步狠心道,“可能还没有你和斯安其……”

施绘后半句还没讲完,身子突然一轻,邵令威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很重,掌心很烫,真的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了的猛兽,带着一股不容抗拒又望眼欲穿的蛮力,将施绘紧紧勒进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里。

“你不能这样施绘。”他埋首贴她肩窝,声音沙哑颤抖,仿佛野兽仰颈哀嚎之后近乎虚脱的呜咽。

施绘由他抱着,没有挣扎和反抗,只是抬起手来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向上抹掉了两滴眼泪。

“离婚吧邵令威。”她平静地说,趁早,趁她还说得出口。

邵令威身体顿时僵住,箍着她的胳膊仿佛变成两道僵硬的铁链,他几乎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不可能。”

说完他从施绘身上弹起,微微俯身与她同高,迫使她看着自己:“施绘,不可能,你不要乱说,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没有精力再跟你开玩笑。”

邵令威站直身子,双手不知所措地搭上胯,扭头抗拒道:“就因为这点事离婚,我不接受,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大矛盾!”

施绘觉得可笑:“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门铃响起来,餐食已经送到门口,他烦躁地摸了一圈后脑勺,快步走去开门将东西取进来,随意地丢到了一边,又折回来握着施绘的肩膀低头跟她说:“你听我讲,施绘,这很正常,夫妻之间有龃龉,吵架,这都很正常,你现在只是需要冷静一下,今天发生太多事了,等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们再聊,好不好?”

施绘推开他:“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有必要,很有必要!”他再难控制情绪,强装到现在的镇定土崩瓦解,抬手握拳砸在了一旁的玻璃窗上,“我不懂,还是你对我的感情甚至都没办法让你原谅我撒的这点谎?施绘,我在我们的婚姻里没有犯过原则性错误,你随随便便讲离婚是过河拆桥,我不同意,门都没有!”

施绘被他突然暴力的动静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扶着椅子讲:“我妈为了我绑架你,从一开始就错了,甚至每个人都已经为这个错误付出太多了!”

邵令威跟着她脚步紧逼:“这都是可以弥补的,过去的事也已经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施绘提高音量,但她实在有些疲惫,不自觉喊破了音,“你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理所当然地去决定一切关系的走向,你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谅解了,释怀了,可是我没有,这对我来说不是过去,是现在,也是往后成千上万个日日夜夜!”

邵令威愣在原地,顿时绝望,不是因为心爱的人如此果决地要跟他讲分手,而是因为哪怕自己如此爱她,也无法在这样的时刻对她感同身受。

那她该更绝望吧,他又想。

“我不懂。”他低头,还是那句话,只是底气少了许多,“我们是有感情的。”

曾经上学的时候他也会被迫跟着谈郕听着一些爱情酸诗,不是有人讲,相爱可抵万难吗?怎么到他们这里就不行。

再不济,不还有人讲,有钱可抵万难,怎么到了他和施绘身上,又都不行了呢?

他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就跟小时候在那个家里一样,明明会和同龄人炫耀爸爸是企业家,妈妈是艺术家,但回到那个房子,真正有的却只是填满物质和人气的空虚。

可他想要,想要爱一个人,想要爱人在身边。

不敢讲要的苦,他人生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如重振旗鼓般,他深呼吸,又眼色沉沉地看了面前的人好一会儿,佯装心平气和地重申:“施绘,我不会离婚的,你需要解释也好,时间也好,我都接受,但我不接受你因为这件事要跟我离婚,我不会跟你离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