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绘从刚才见面就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觉得这根本是欲拒还迎:“那我说,你来做。”
她说完,更仔细盯着他表情看:“愿不愿意?”
邵令威搂着她肩膀的手在她光面的羽绒服外套上不自觉地上下揉搓,嘴角的笑愈发压不下去,却还在抬杠一样不表态:“家里冰箱空的。”
施绘大方:“现在去超市里买不就行了。”
“那好。”两个回合后他就做出一副却之不恭的表情,“你教我。”
邵令威开到最近的生鲜超市,挽着施绘进去逛了一圈。
他平时不参与这种活动,一向视超市商场为某种无趣的迷宫,不懂,也嫌麻烦。
但这下跟在施绘身边推着车,他竟觉得连车轮咕噜噜碾过大理石地砖的声音也有了几分妙趣的节奏。
从进门他就点头搭腔地跟着,看施绘纤细的手指划过码放整齐的蔬菜,熟稔地拣出最绿最鲜的叶,后又同自己招手,兴致盎然地转到海鲜区冰雾缭绕的冷柜前,宛如迷宫中飞舞的精灵。
她教他哪样的鱿鱼筒最筋道弹牙,为什么留着虾头才能煸出有筋骨的鲜味,细碎如枯叶一般的冬菜怎么就是海鲜粥的灵魂……
讲究的话语间那些冰冷的食材还未下锅,已然活色生香。
原来曾经平常的每一桌饭菜,施绘都是这样细细下功夫的,她也努力想要在细微处熨贴他们海市蜃楼般的婚姻,期待着最平淡安稳的未来。
邵令威霎时觉得心痛,自己真当蠢货一个。
人间烟火俗世清欢,他曾经在父母那处求得心力交瘁,却在施绘这里最为漠视,最为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应该差不多了。”施绘手搭着购物车,低头自顾数着,最后又例行公事地抬头环视一圈周身的货架,拍拍他手臂,心满意足地说,“可以了,就这些,买单吧老板。”
邵令威在她抬手在面前晃了晃时才回神:“嗯?还差什么吗?”
施绘低着下巴抬眼奇怪地看他:“不差什么了。”
“你刚想什么呢?”她显然是注意到他走神了。
“那我去买单。”邵令威推着车转身跟逃似的去收银处排队。
施绘跟上去,看到他后颈露出的工牌带子扭了两个结,没忍住踮脚伸手碰了一下:“怎么不摘工牌?要不也戴戴好,强迫症看了难受。”
邵令威没回头,伸手往脖子后边摸了一把,拎着摘下来,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回家路上,施绘还是意犹未尽地跟他讲着自己的烹饪之道,邵令威一心两用地听着,直到最后一个红绿灯,才发觉她如此滔滔不绝地讲,似乎也是出于某种紧张在刻意找话题。
果然,真到要指导实操的时候,施绘反而变得沉默了不少,仿佛精力耗尽。
邵令威不算对做饭有天赋,却也不笨,唯独有些害怕处理那些虾头,施绘一只手在旁边指指点点,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个磨叽样,直接抓着他手上去弄,两个人在厨房嗯嗯啊啊鼓弄半天才得以喝上一口热粥。
邵令威手洗得都快搓破皮了,施绘觉得他那个嫌弃的样子好笑,还故意教他七步洗手法嘲讽:“这是我小学二年级学的,你好好洗一洗,洗干净了。”
邵令威端上砂锅到餐桌上才镇定一些,自认主厨的身份,看着施绘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后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好吃的。”她夸奖完也邀功,“一步步照我教你的,要难吃才该怪了。”
邵令威有些得意地低头笑笑,尝了一口后更是尾巴翘上了天:“我在这方面竟也有天赋。”
施绘看他一眼:“好啊,以后你自己做饭,用不着我了。”
他不笑了:“你这话听着怪味儿的。”
施绘放下勺子:“什么味儿?”
邵令威想到她会较真,也跟着放下碗勺,两只胳膊拘束地兜在身前,抿抿唇说:“施绘,我是说如果,如果我骗了你……”
他刚一个“你”字才落地,施绘就一脸淡然地总结说:“你骗我了。”
“不是。”他顿了顿,懊恼这个开场白纯粹不打自招,但一时脱口竟也习惯找不着别的好词了。
骗人真不是什么好事,他悔恨。
“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没有马上告诉你。”邵令威搓了搓袖口开始找补,瞥她一眼,小心翼翼又问,“你生气了吗?”
施绘不急不慢地低头又喝粥,等半碗粥下去才又抬头开口说:“你自我感觉可真好,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邵令威哽住:“什么意思?”
她不客气道:“意思是,你要是哪天突然对我很诚实了,我才应该怀疑是不是没安好心,然后……生气。”
邵令威皱了皱眉头。
他不敢随意接茬,知道她这会儿讲得云淡风轻是因为还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不响了?”施绘拿纸巾擦了擦嘴,朝他挑眉,“你准备跟我说什么?说吧。”
邵令威像个小媳妇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施绘见他扭扭捏捏,也没耐心等了,自顾开口道:“你不讲我讲了,我今天提离职了。”
他略有惊讶,心里也跟着不大快意起来:“怎么没先跟我说一声。”
施绘翻出聊天记录,振振有词:“你理我了吗?”
邵令威说:“我那时候在……”
“在哪儿?”
“在忙。”
施绘冷笑一声:“所以我自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