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绘听到“明天”两个字猛地抬眼看他,瞳孔莹亮,诧异中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欣喜。
邵令威松了口气,垂下脑袋在阴影里轻轻笑了一下,再抬头时又恢复了故作严肃的模样。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她,侧过脑袋说:“走吧,我背你回去,指路。”
施绘犹豫了一下。
他单腿半蹲着,突然又直起背:“那不然我扛你回去?”
施绘立马敞开手臂搂住他脖子,小小一个人挂上去。
邵令威托了一下,毫不费力就把人背了起来,又腾出手弯腰去捡地上那个沾满沙子的书包,起身时侧过头说:“不准再哭了。”
施绘兔子叫一样地“嗯”了一声。
他想起她刚刚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补充说:“也不准再买个新的给我。”
施绘心里的盘算被他点出来,吓了一跳,环住他脖子的细胳膊无意识地往后勒了一下。
“嘶”他差点被撕票,“施绘。”
施绘一愣,终于破涕为笑,伏在他肩上,边抽泣边不知所谓地问:“如果明天下雨怎么办?”
他咳了两声说不会的。
“天气预报说会。”施绘脑袋凑前跟他抬杠。
“我说不会就不会。”他目视前方,嘴角扬起弧度。
她想了想,半晌才脆生生地答:“好吧。”
邵令威只笑。
但第二天真的是个雨天,他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施绘没来,他冒雨跑出去找人的时候被码头上下来的三俩警察拦住。
后面还陆续有人下船,他在人堆里看到了许久没见的冯兰。
其实也没有太久,只是冯兰那个狼狈又沧桑的样子给了他恍若隔世的错觉,又或是施绘给了他什么错觉,让他差点忘了自己是被绑架到这里来的人质。
哦吼,那施绘知道真相不得跑
Chapter62
邵令威是真的没再见过施绘。
被带回荆市以后他在邵向远的陪同下在警察局做了三个小时的笔录,恍然间海棠屿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一场水汽蒙蒙的梦。
好在脸上那道伤口还在隐隐泛疼,让他安慰那些存在。
回家的车上他坐在邵向远旁边,中间隔了有至少一臂的距离。
两个人从见面就几乎没怎么讲话,甚至连对视也有限。
他坐在嗡鸣的日光灯管下看到邵向远赶来时还有些意外,不是意外他的出现,而是意外他慌张的神色和歪斜的领带。
还有西装袖口的褶皱,要知道这个人往常的衬衫永远笔挺得能割伤人一般。
邵令威下意识避开对视,视线往下,去看他粘了灰的黑色皮鞋。
司机和秘书在他身后跟着跑进来,结束后又窃窃私语说刚刚硬是闯了三个红灯,有点麻烦。
停在回家路上的最后一个红灯前,邵向远突然坐直身子,不再看着窗外,邵令威余光瞥见他搭在身侧的手指忽得蜷紧,青筋在麦色的皮肤下游动,最终却只是抬到喉前彻底扯松了那条领带。
邵令威原本也是不想开口的,但他记挂很多事,警察局里律师说的判刑更是让他此刻如鲠在喉。
车子拐进小区,车窗外的高墙下是那排密不透风的科罗拉多蓝杉,一时间海棠屿的天高海阔又在他胸口升腾起潮湿的雾气。
“冯阿姨会判刑吗?”他转头问邵向远。
对方沉默稍许:“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她是为了她女儿,她女儿生病了。”
邵向远转头看他的脸,眉目里盛着怒意,他重申:“不要再想这件事情,回家以后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再好好洗个澡,全都忘掉。”
邵令威壮着胆说:“她女儿治病需要二十万,能不能……”
邵向远甚至没有耐心听完:“听不懂?还是你现在学得跟你妈一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邵令威只觉得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谈郕在学校里大半个月没见到邵令威,再见面听到他的遭遇皱眉瞪眼这样评价。
“田老师说你请病假,我去你家找你都没人,我还以为你溜出门玩了,怎么是被绑架啊,你家那个阿姨平时看着对你挺好的啊。”他翻着自己乱七八糟四处空白的作业本,满脑子郁闷和不解,“你也有病,受虐狂是吗?她坐牢是她活该,要我说十年都判少了,你还去跟你爸那儿帮她求情,活该被骂。”
邵令威随手捡起一本薄薄的练习册扇他。
谈郕朝他伸手,开始铺垫:“好在你四肢健全着回来了,没吃什么苦,脸上这个伤应该不至于留疤,那就当去那个什么岛旅游了一趟呗……那个,作业给我抄一下。”
邵令威又开始想起海棠屿,回来的这些天他一直都过得恍惚,一滴雨,一片树叶,甚至一个相似的背影都能让他陷入海棠屿的山风与海雾中。
“想什么呢?”谈郕拍他,“作业,你消失这大半月可把哥们害苦了。”
他回神,置若罔闻地盯着谈郕,忽然问:“最近零花钱多吗?”
谈郕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外面去一趟,回来还要收费了啊?学坏了你。”
邵令威把作业本从书包里掏出来,整齐叠在他面前:“借我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