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衍启唇缓缓道:“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这是你的剑,也是你剑中的道。你能一眼就看懂我的剑,是因为你的道远高于我的道。”可是这样的道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的修士身上,更勿论是岑光这样的修士。看着岑光手中的剑挥舞出这样的道,便如看稚童持利刃。天下最危险的道,偏生被握在无知如稚童般的人手中。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夸岑光,但岑光仔细一想发现这好像是在夸系统,他心里憋屈,又不能说出来,最终难得地自贬道:“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系统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岑光。

岑光不想再听苍衍说这些,他抬起脸挑衅似的开口:“你要教我什么?总不会因为我的道更好,你就什么都教不了了吧?”

苍衍若有所思般盯着岑光看了一会儿:“我可以教你。”他忽然伸出两指在岑光额心虚虚点了一下,“第一项,教你什么叫做学乖。”

“什么喵!”

岑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视线逐渐缩小,最终抬眼只能看见苍衍的小腿,他吓得一双眼睁圆了,尖叫时发出的却是尖锐的猫叫声。

岑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脑子里惊恐大叫:系统!

系统的语气冷淡,甚至隐约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你怎么变成猫了。

陡然从双脚踩地变成四脚着地,岑光狼狈地在地上四只爪子各走各的晕头转向了一会儿才被苍衍伸出手一把捞了起来。

苍衍单手托着岑光的肚子举到面前看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般开口:“看着乖多了。”

岑光看着面前苍衍放大的脸,他本能地哈气,两只耳朵却趴俯了下来紧紧贴着脑袋:系统!快把我变回去!

系统慢吞吞的:把人变成动物的法咒你学了吗?

岑光四只爪子乱挠,身上柔软的毛发炸开,像一个刺团子:你不会?!

岑光还在和系统吵架,苍衍已经单手托着他往外走了。沉乌剑沉默着跟在后面,丝毫没有要解救岑光的意思。

在溪水边用石头磨着喙的仙鹤抬起脖颈,他看见了苍衍怀中巴掌大的白猫,疑惑地开口:“仙尊,哪里来的猫?”

苍衍眼也不眨平静开口:“大概是后山上跑来的。我有事出去一趟,岑光在殿中睡觉,不用打扰他。”

仙鹤闻言扇了一下翅膀,怒道:“岂有此理!这个懒鬼!”

岑光听见仙鹤说自己的坏话,立即要伸出爪子给仙鹤来一下:“哈!”

苍衍及时把岑光捞了回来,但还是把仙鹤吓了一跳,他诧异道:“师尊,这猫怎么这么凶?”

苍衍拎了一下岑光的后颈皮,他淡淡道:“没事,养养就学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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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衍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捏。

36

岑光换了猫的身子,一路上鬼哭狼嚎,可惜苍衍理也不理他,只在他伸爪子要挠人时捏住他的后颈皮。

等到了地方,岑光依旧“喵喵喵”的骂骂咧咧:“该死的苍衍!把我变回去!”

坐在圆桌前望着棋盘的白面僧人有些惊讶地抬起脸,他先是看了一眼苍衍怀中的幼猫,又看了一眼竖在苍衍身侧的沉乌剑,这之后他才望向苍衍有些迟缓地开口:“仙尊,这是……”

苍衍缓步走上前落座,他平淡开口:“不必管他。”

僧人迟疑了半晌:“……是。”他将手中棋子放下,抬眼对着苍衍温和地笑了,“家师闭关,又逢百年一次的灵源秘境生异,此次多谢仙尊襄助。”

苍衍手掌压在岑光的脑袋上,他淡淡道:“无妨。”

岑光被压着脑袋抬不起脸,只能动动嘴巴,他猫叫着:“呸!假模假样!苍衍!有本事你把我放出去!”

僧人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他轻声笑了:“这是仙尊新养的小猫吗?”

苍衍拎着岑光的后颈皮将人放在石桌上。岑光甫一踩到桌面便扑腾出去,四只爪子将棋盘上黑黑白白的棋子踩得七零八碎。苍衍垂眼伸手覆住岑光:“是,不太乖。”

僧人含笑:“年纪小,顽皮些也是应该的。”

岑光努力把脑袋从苍衍手心下钻出来,他抬着脸去望僧人的模样。他先是望见了雪白如纱、层层叠叠的僧袍,继而是僧人脖间、手腕缠绕着的绛红佛珠,再往上便是僧人含笑的唇与眸。这僧人生得极端正,金相玉质,眉骨较常人略高更显得眉眼深邃,这放在寻常人身上本该凌厉的长相在他身上却温润如无棱之玉。最显眼的是僧人眉心的浅金莲花印记,不知是何物所染,隐约透着浅色的光芒。

岑光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僧人的佛珠,望见了佛珠上密密麻麻镌刻着的字,最终他猫嘴里不屑地发出一声猫叫:“秃头和尚。”

话刚说出口,岑光便觉得苍衍压在自己身上的手更重了些,他立即炸毛“喵喵”反抗起来:“干什么干什么!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苍衍神色不变单手盖住了岑光的反抗,僧人见状和煦开口:“仙尊,无事的。”

苍衍松开手,淡淡开口:“太顽皮,不好教。”他收回手看着岑光怒气冲冲在桌子上四肢不协调地走来走去到处巡逻,只在岑光要试着跳下桌时伸手将人捞回又放回桌子中央。

这样几个来回后岑光便歇在棋盘上不动弹了,他恶狠狠地开口:“等我变回去了,我要去他的床上溲溺!”

苍衍面色不变,视线在岑光“啪嗒啪嗒”一下一下拍打着棋盘的尾巴上停了一会儿才抬起眼,他起身道:“我去秘境入口看一看,这猫……别叫他惹事便好。”

僧人含笑目送苍衍离开,转过眼才发现岑光又摸到了桌沿。僧人轻叹一声伸手捞起岑光:“这可不行。”

僧人将岑光放在怀中堆叠的衣物上,他五指轻轻抚摸着岑光的白毛。岑光立即在僧人的衣服上乱踩起来:“哈!老虎的脑袋摸不得!”

僧人轻声笑了,开口时嗓音如金声玉振,悦耳清心:“但是小猫的脑袋可以摸。”

岑光爪子一顿:“嗯?”他狐疑地抬起一张猫脸往上望,只望见了僧人含笑的眼与唇。岑光又疑惑地“喵喵”叫起来,“这秃头和尚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但岑光仔细盯着僧人的脸,却见僧人在自己说了“秃头和尚”之后也面带笑意毫无反应,他在僧人的衣袍上蹭了蹭爪子,抬着下巴悠然自得起来:“怎么可能呢。”

岑光抬起眼看见一旁竖着的沉乌剑,他又站起来骂骂咧咧起来:“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不知道救我!等我变回去了,你就给我等着吧!”

沉乌理也不理岑光,岑光自觉无趣,骂骂咧咧又趴了回去。

僧人落在岑光身上的手掌温和轻柔,岑光在僧人身上嗅闻到了浓郁的檀香味,鼻子动了动逐渐有些犯困了。

都怪那只破仙鹤大清早地把他从床上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