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珩看着小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收回视线。

蒋明昭看着父亲神情复杂:“父亲,留二弟一人在京妥当吗?”

蒋珩摇了摇头:“不必多言,为父自有安排。”

蒋明昭听惯了父亲的话,也不再多言,只是神色依旧凝重。

此时的沈家,沈嘉言一身朝服,坐在老太太下首,他低垂着眉眼,看不清面上神色,而沈老太太手里捻着佛珠,不紧不慢的拨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你去吧,不必顾念家里。”

沈嘉言抬起头看向祖母,眼中神情十分沉重。

但是沈老太太却浅笑了一下,淡淡道:“我这辈子,大风大浪也是经历过的,这点事儿还吓不住我,再说了,也不一定会真的出什么事儿。”

沈嘉言听着祖母略显轻松的语气,知道她这是为了安慰自己,但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点了点头:“那一切都交托给祖母了。”

沈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许久又问:“你和徐氏说了吗?”

沈嘉言抿了抿唇,摇头:“未曾。”

沈老太太一笑:“不给她说是对的,她再聪慧沉稳也还是年轻,若是吓着了可就不好了,而且我看她这几日的行状,仿佛是有了似得。”

沈嘉言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老太太。

但是沈老太太却只是浅笑:“嘉言,如今你上有我这个祖母,下还有妻子儿女,这回过去,一定好好的回来啊,否则咱们这一家子,又该交托给谁去呢?”

沈嘉言听着这话,眼眶有些发酸,他知道祖母说这话的意思,咬牙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回来。”

沈老太太又是一笑,将手里的佛珠递了过去:“这串佛珠,是你祖父当年在庙里为我求来的,今儿我就将它送给你,只盼你也能得佛祖保佑,平安归来。”

沈嘉言并未推辞,接过了佛珠,他一脸凝重的看着祖母,点了点头:“孙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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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文武百官们,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朝着皇宫汇聚,等到人都到齐了,皇帝这才从内宫出来,三跪九叩之后,皇帝宣布了祭天的旨意,然后满朝文武们,就簇拥着皇帝的御驾,往京郊去了。

蒋明菀此时正在家里,听着芷姐儿给她背书,听到外头的动静,微微蹙了蹙眉,只盼望今日能一切顺利。

芷姐儿看着母亲皱眉,笑着道:“母亲,父亲说啦,下午就回来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有些哭笑不得,瞪了女儿一眼:“胡说什么呢!谁想他了。”

芷姐儿只是抿着嘴唇笑,父亲和母亲亲密无间,家里哪个人不知道,她看得出来,母亲是担心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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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姐儿听到外头动静,知道公爹离开了。

文思贤去送人,结果送完人后也没回她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跨院妾室那边。

婷姐儿心中暗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就在这时,公爹跟前的侍女突然进来了,她面上冷淡,见着她也不行礼,只淡淡道:“大奶奶,该去了。”

婷姐儿咬了咬唇,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自己要是这么离了文家,日后还能再回来吗?

那侍女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忍着不耐烦道:“大奶奶,该走了,老爷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答应大奶奶的一定会做到,而且大奶奶手里也捏着文家的把柄,难道还不放心吗?”

婷姐儿没想到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干笑了一声道:“秋云姑娘哪里的话,什么把柄不把柄的,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秋云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摆手道:“那大奶奶到底去不去?您说是不去,也别怪老爷不认前面应承您的事儿。”

婷姐儿心底一颤,想着自己如今的日子,只能咬牙忍下心中的不安。

“那,那就去吧。”她语气有些忐忑。

秋云心里冷笑了一声,只觉得她为人处世都是如此瞻前顾后,怪不得大少爷看不上她。

想到这儿,秋云又扫了一眼屋里,见到桌上的汤碗空空如也,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淡淡道:“大奶奶用过早膳了?”

婷姐儿听着这话的语气,仿佛她才是这屋里的主子,心里有些愤懑,但是到底不敢在秋云面前摆她主子的款儿,只能闷声点了点头:“用过了。”

秋云这才一笑:“用过就好,那这就走吧。”

婷姐儿纳闷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是也没多想,跟着她就出了屋子。

她早早就换上了丫鬟的衣服,又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因此此时出来,也看着不显眼,顺着墙根一路到了后院,然后又悄悄摸到了后门上。

两人在此处等了不到一刻钟,就听到外头约定好的三声响。

婷姐儿心头惴惴,有些不安,在秋云的示意下,磨磨蹭蹭的走到看门的老婆子跟前,拿出了自己悄悄藏下的的令牌,小声道:“奴婢是厨房的小双,奉主子命令,外出采买东西。”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面上似笑非笑:“小双姑娘这会儿出去可有些早啊,还带着这么些东西,实在让人费解。”

婷姐儿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声狗奴才,但是手上到底还是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碎银子塞了过去,小声道:“奴婢家里穷困,这包袱里也只是一些不常穿的衣裳碎布头,想要拿出去接济家里,还请嬷嬷宽恕则个。”

那婆子结果碎银子捏了捏,面上一喜,这个小丫头看着寒酸,出手倒是大方,再一看那包袱也不大,想来便是偷运什么也不是个要紧的东西,便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老婆子行善积德,就放过你这一回,下次可不许了啊!”

婷姐儿勉强一笑,也不敢乱看,急忙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秋云站在阴影里,就这么看着大奶奶离开,面上闪过一丝冷意,大奶奶,你这回走了可别怪我啊,怪只怪你自己太贪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又要求你求不到的事儿,如此下场也是你自找的。

秋云叹息了一声,终于转身回去了。

而婷姐儿一从小门出来,便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停着一辆马车,她两三步走上前去,便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车夫坐在车辕上,看见她了也不多问,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掀开了马车帘子。

婷姐儿心里头突突突突跳,有心想要问一句,你是不是徐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