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菀听到这话忍不住一笑:“老爷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徐中行看了她一眼:“若是我做官连妻儿子女的衣食都保证不了,那这官当得也没意思,我也不必想着救济天下苍生百姓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倒是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徐中行竟然还有这样的志愿。

可是想想也是,前一世的徐中行,在扳倒袁成壁之后,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目标宵衣旰食呢?

想着这些,蒋明菀看着徐中行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了,她轻声道:“老爷定能实现自己的志愿的。”

徐中行却是一笑:“实现如此宏愿我却不敢保证,若是能做到一两分,便也不负此生了。”

蒋明菀抿了抿唇,心中却是轻叹一声,她上一世,到底是没有看到最后,也不知徐中行到底有没有实现自己的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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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年节过得格外凄冷,徐家一家六口,如今却只剩下四个人,便是连往年最活泼的擢哥儿,此时也显得蔫巴巴的,他蹭到蒋明菀跟前,扯着蒋明菀的袖子耍赖。

“母亲,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蒋明菀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柔声道:“等秋闱过了就回来了。”

擢哥儿撇了撇嘴:“那不是还有一年,大哥真坏,自己出去玩也不带我,一点也不兄友弟恭。”

蒋明菀失笑:“你学会了一个词竟就如此瞎用,你大哥回乡考试,那是正经事儿,哪里能带着你回去呢?而且你若是回去了,也见不着我与你父亲了,难道你不会想我和你父亲?”

擢哥儿一时间被这话给难住了,沉默了许久才道:“嘿嘿,到时候您和父亲和我们一起回去不就成了?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一边的芷姐儿听到这话也应和:“再去京里接了大姐姐!”

擢哥儿一听这话也很赞同:“对,去接大姐姐!虽然大姐夫力气很大,但是我们带着张叔去,一定能把大姐姐抢回来!”

看着这一对宝贝儿女,蒋明菀心里原本的那点失落顿时消散,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一边的徐中行也走上前来,轻轻的握住了妻子的手,低声道:“总会见着的,别担心。”

蒋明菀侧头去看他,却见他一脸柔和的望着自己,蒋明菀心弦微动,他总是这样懂自己,总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到这儿,蒋明菀的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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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节之后,江北很快又恢复了繁华,毕竟此处也是通衢重镇,哪怕是年节,也挡不住南来北往的客商。

而蒋明晚在出了正月之后,也闲了起来,每日不是在家看看书,就是出去参加参加花宴,和那些夫人们交际交际。

在这个过程中,蒋明菀明显能察觉出,谭夫人唐氏的精神头一日好似一日,仿佛之前谭家的那点阴霾已经完全散了。

旁人看着也很惊奇,这世上只听过误入歧途越陷越深的,浪子回头的戏码却只在戏文上见过,没成想还真在现实里让她们见了一回。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打听,也不知道谭夫人是用了什么手段,这才将谭大人的心又栓了回来。

一开始这个话题还算正常,大家也只是开开玩笑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传的,竟有人说,谭夫人是请了白云庵的一尊菩萨回府,这才让谭大人勘破迷障,浪子回头。

蒋明菀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只觉得好笑,并不当真,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一点一点诡异了起来,竟真的有人去了白云庵请菩萨。

蒋明菀听到这个,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又是什么发展。

后来她找了人打听那个尼姑庵,这才知道,原来白云庵的主持,是广宁府以为十分有声望的女尼,以往常常进出高官府邸讲经,而且她还会看病,尤其擅长妇人病,很受女眷们的欢迎。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打从去年开始,这个智云女尼就开始深居简出,对外的说法是要认真参研佛法,但是内里到底是因为什么,却没人知道。

而就在一年多后的今天,这个白云庵竟然又借着谭夫人的这股东风,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蒋明菀下意识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头,有次宴会上就试探着问了唐氏一回。

没想到唐氏听了之后也很懊恼,咬着唇道:“也不知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无稽之谈,若是那些夫人们真的受了骗,那岂非是我的罪过。”

蒋明菀看着唐氏的神色,便知道此时果真与她无关,心中也松了口气,笑着道:“夫人不必担忧,等到下次宴会,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澄清一次便好,日后再不管发生何事,那便再与夫人无关。”

唐氏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忧虑道:“可是那些受了骗的人,又该如何?”

蒋明菀没想到唐氏竟然还是一副菩萨心肠,她笑了笑道:“夫人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至于之后如何,端看她们自己的选择了,夫人又能如何呢?”

唐氏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宴会便散了,蒋明菀上了自家马车,正想要离开,但是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蒋明菀转过头去,却发现叫她的人正是按察使夫人张氏。

她此时的神情十分端肃,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儿要与她说,蒋明菀也就顿住了脚步,等着她走上前来。

而这位彭夫人也不废话,直接道:“这几日的流言你可都听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不止是她,只怕大半个广宁府贵妇圈的人都听说了。

彭夫人皱着眉道:“此事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鼓噪,我看多半就是那个智云,她之前行事就神神道道,后来眼看混不下去,这才做出了一副参研佛法的模样,这次突然出山,又不知是为了何事。”

蒋明菀一听这话也愣住了,她也曾听旁人说起过智云女尼,但是大多数人都只有夸得,没想到却从彭夫人这儿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蒋明菀立刻追问:“当年智云尼姑隐居,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彭夫人冷笑一声:“此事你来得晚,不知道也寻常,我气只气那些明知道此事前因后果的,竟还把那个装神弄鬼的智云尼姑当成菩萨敬畏。”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这才缓缓解释道:“智云当年最擅长诊治妇人疾病,因此时常出没官宦人家的后宅,只是我自己对她行事有些不喜,因此并未找过她。”

“没成想就在你来之前那一年的年中,有位士绅之家的主母要生产了,本该是请了大夫进府诊治的,但是那家的老夫人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糊涂,非得请智云过来诊治,结果一治便是一胎两命,那肚子里还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呢,就这么没了,后来那家的老夫人听了这事儿,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跟着去了,如今只能躺在榻上,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

蒋明菀听着这事儿忍不住咋舌,真真是庸医害死人啊,可是既然出了如此事故,为何这些人依旧如此相信智云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