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口气。
“唐宁啊,你不能得罪廖文茜。”她说,“廖文茜背景可不一般的。你懂吗?”
我没说话,低头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圈。
乔娜和总部的关系非常密切。她明媚动人,又能说会道,很会巴结总部的男高管。廖文茜知道她这样,但顾及她和总部的关系,尚且睁只眼闭只眼。如今新 CEO 入职,方琳又空降,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总部一定有人会事无巨细地跟她分析利弊。
“我们这么熟了。”她开门见山,“唐宁,我们得自保。”
我依旧没说话。
“唐宁,我觉得你不如....让陈瀚自己放弃。”她接着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陈瀚放弃了,还有王瀚,刘瀚...”我皱了皱眉,“有什么用。”
“现在廖文茜是生气方琳初来乍到就干预滨城的用人。她是总经理,面子上下不来,才跟方琳杠上了......” 她喝了口水,“陈瀚如果自己放弃了,这事儿就暂时缓和了。”
“再说了,这个职位你干嘛着急招啊?销售部又不是没人干活儿。你先抻一抻,没准儿过几天廖文茜自己找个亲信来,到时候让她跟方琳斗去呗,反正人不是你找的......你先把自己摘出来啊!”她说。
她说的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思考过。可是这样做也有风险,方琳那么聪明,仔细想想就知道我要从中和稀泥,我还怎么升职。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轻声说,“我听总部说,新 CEO 之前都在美国,方琳没跟他一起工作过,算不得什么亲信,她未必站得稳。”
她这话是有道理的,方琳是 CEO 的一把刀而已,如果这把刀不好用,砍不动铁板一块的“旧部”势力,也随时会被弃之如敝履。
“唐宁,你现在,可不能轻易站队。”她掷地有声。
我边走回办公室边思索乔娜的话。
我刚来两年,与她关系不算亲近。她今天的“肺腑之言”,有几分真心尚不可知。也说不好是总部的哪个人想对付方琳,给乔娜递的小话儿,想借她的嘴来给我支招。
我深知方琳并不是真的认为这个职位非陈瀚不可,而是廖文茜粗暴的回绝激怒了她。廖文茜直接明牌开局,把新官上任的方琳架在那儿了。而新任 CEO 也在坐山观虎斗,看看方琳是不是一把好刀。设身处地,如果我是方琳,我也不会妥协,这一次被压住,日后在公司岂不是任人宰割。
廖文茜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但关键时刻也毫不手软。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如果陈瀚自己放弃了,这个剑拔弩张的局面可以暂时得到缓解,我也不用即刻就站队,也许......是个办法。
更何况,即便陈瀚最终入职,廖文茜是他的顶头上司,为难他的方法多得是,他很难站稳脚跟。他如果过不了试用期打包走人,廖文茜会顺势说 HR 坚持招聘的人有问题,到时还是我背锅。
我打电话给陈瀚,约他晚上喝一杯。
酒吧里灯光昏暗,我们选了个靠落地窗的卡座。
陈瀚坐在我对面,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我穿了一件蓝色裹裙,化了精致的妆容,头发散着,发梢微卷。
我低头假装专注地看着酒杯,余光却忍不住瞥向陈瀚。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薄休闲西装,白色 T 恤,黑色牛仔裤,整个人很慵懒。
“你今天很漂亮!”他突然开口。
酒吧里的音乐渐渐变得柔和,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我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我身上,眼神里多了一丝期待,他知道我有话要说。
“陈瀚,你目前还在谈其他的机会吗?”
“悦影那边正在跟我谈薪资,如果不出意外,这周要出 offer 了。”
“很好啊,恭喜你。悦影是行业龙头,也许比云际......更适合你。” 我应和道,心中却不确定他这话的真实性。很多候选人都会夸大其词拉高自己身价,他们很狡猾的。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杯壁,节奏缓慢而随意,像是在思考什么。
“唐宁,你不希望我去你们公司吗?”他很敏锐。
“说实话,陈瀚,我们的晋升机制和薪资构成挺复杂的,不一定能满足你的野心。”我转头望向窗外。
“我是不是面试被毙掉了?”他直言不讳。
“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了,陈瀚,于公于私,我需要跟你提前讲清楚利弊。毕竟你很优秀,现在又是职业黄金期,每一步选择,都很重要。”我这话虽是借口,但也有真心。现下这个状况,他来了未必是好事。
他笑了笑,没说话,起身绕过桌子坐到我身边,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你看看,这是我的狗狗,叫 Lucky。”
我拿过手机,是他头像的那条马尔济斯犬。很可爱。
“Lucky 是我捡到的,养了很多年了。”他说,“捡到它的那天我谈下了一个大单,所以给它起了这个名字。”他从我手中抽回手机,“唐宁,我这人,特信缘分。”
他抻长身子把自己的酒杯拿了过来,“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有缘分,仅此而已。对于进云际,我没有执念。”
他这套说辞真的讲了很多遍了。我有些不耐烦,没做声。
他又低头点了点手机,递给我,是他与悦影 HR 谈 offer 的微信对话,他没有骗我。
我心中闪过了一丝羞愧,觉得自己真是小人之心,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步步为营。
“唐宁,你心思太重。”他身体向后摊在沙发里,“女人嘛,终归要有个归宿,找个人呵护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人呵护?”我转过头,瞪着他,有点恼羞成怒。
“想得太多的女人都情路坎坷。”他懒懒地说。
“陈先生,你又来揶揄我了。”
“哈哈,你一生气就叫我陈先生。”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心里突然有一些难过,我为了保住一份工作机关算尽,而他,只是云淡风轻地拍了拍我的肩。
“是啊,32 岁了还在为了挣一份辛苦的工资绞尽脑汁……没有人给撑伞,只能自己努力奔跑。”我败下阵来,他四两拨千斤,击溃了我的盔甲。
“别....在我眼里你很优秀啊。”他声音带着些吃惊,像是对我突如其来的软弱和自嘲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