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摩挲着通知书的边缘，突然想起周子谦说过的话："云际太脏了。"是啊，这个行业是个华丽的名利场，所以斗起来格外肮脏。

我要的从来不是在这里终老。这个我费心争取来的职位，不过是我职业生涯的跳板。两年的 MBA 和 China HR Lead 的管理经验，足够为我的简历镀上一层金。届时，科技、教育、新能源......那些真正在创造价值的行业，才是我的下一站。

所以我不在乎陈瀚是否升职，不在乎谁爬上来谁跌下去，因为我的目标已经足够明确。

我翻开课程目录，《战略人力资源管理》《组织行为学》《商业伦理》...这些看似枯燥的课程，才是真正能带我离开这个泥潭的阶梯。云际教会我如何在黑暗中生存，但我想去的，终究是有光的地方。

虽然理智告诉我，到哪里都会有无穷无尽的人事纷争，但我不会放弃对美好的追求。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唐宁。

手机又亮起来，陈瀚不死心地发来一个滨城的餐厅定位，“那不去深城，一起吃个饭。”

我直接划掉了通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你开始向前走，所有的纠缠都会变成身后的风景。

我躺在床上无意识地刷着小红书，指尖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视线乔娜。

她的账号叫"娜样生活"，主页上满是精心拍摄的 OOTD（今日穿搭）和美妆教程。照片里的她穿着藕荷色的针织衫，在阳光下笑得明媚。

我点开她的主页，一条条往下翻。三月份的第一条视频还有些生涩，镜头前的她紧张得不停抿嘴唇；到了五月份，她已经能对着镜头自如地讲解"通勤妆的五个小心机"；最新一期是上周更新的"平价穿搭穿出高级感"，点赞数已经破千。虽然还算不上爆火，但能看出稳步上升的趋势。

评论区里偶尔有几条不太友善的留言："这穿搭也太普通了吧！"，"你这个妆容教程是认真的吗？"......乔娜的回复很得体："谢谢建议，我会继续努力的~"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 emoji。

我悄悄给她的每条动态都点了赞。

退出前，我注意到她的个人简介写着："重建生活的第 187 天"。这个数字让我心头一颤，我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原来她也如我一般，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用数字丈量着重生的距离，一天天地把自己拼凑完整。

或许每个女人的成长，都像一场静默的破茧。最初，我们都曾是那个捧着童话书的女孩，天真地以为总会有一位骑士，骑着白马来拯救困在塔楼里的自己。后来才明白，那些承诺要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往往就是带来风雨的源头。

现实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磨去我们柔软的期待。这些期待，最终像碎片散落一地，但最终被我们拾起，一针一线地缝进自己的铠甲里。

床头柜上的 MBA 教材还摊开着，我伸手关掉台灯。黑暗中，乔娜那句"重建生活的第 187 天"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的重生记录，从来没有书面的 flag，但却一条一条地刻进了心里。

我打开自己的小红书，写下一段话：

致所有破茧成蝶的女孩子们：

你看，晨光已经漫过地平线， 让我们牵着彼此看不见的手， 往更明亮的远方走去 那里有未经污染的梦想， 有待续写的诗篇， 有足够宽广的天地， 容得下我们终于舒展的灵魂。

让我们一起，去有光的地方。

78.方琳，再见。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个月。

这日，我刚结束一场漫长的预算会议，推开 HR 办公室的玻璃门时，迎面撞上张蕾惊慌失措的眼神。

"唐宁姐！"她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你...你看邮件了吗？"

"刚在开会，怎么了？"

“你...快看看吧。”

我坐回工位，机械地输入密码。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封标红的未读邮件赫然在目发件人是小予姐。

我的指尖悬停了一秒。自从复职以来，每次抄送小予的邮件都如同石沉大海，系统自动回复永远显示着"休假中"的状态。我给她发过三次微信问候，绿色的对话框孤零零地悬在聊天界面，我原以为她只是孕期不适需要静养，便没再打扰。

点开邮件的刹那，收件人列表让我呼吸一滞收件人是从集团总部到中国区的全体员工。附件加载的进度条缓慢爬升，我的心跳随着数字的跳动不断加速。

邮件正文的第一行就用中英文双语写着："正式投诉 HRD 方琳女士孕期职场霸凌"。

往下滑动，冰冷的文字像刀片般划开屏幕：密密麻麻的行文中，都是小予控诉方琳在她孕期对她进行的职场霸凌。而邮件的附件更是触目惊心：

附件 1：87 张微信聊天截图（完整呈现了小予孕期期间，在深夜、周末甚至产检时收到的方琳工作指令：报告反复修改要求、数据重算命令等 ）

附件 2：医院诊断证明（妊娠期抑郁症）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鼠标光标在屏幕上划出凌乱的轨迹。小予姐那个逆来顺受低眉顺眼的前辈，那个在我被停职期间冒险为我传递重要信息的老好人，如今竟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撕破脸皮。

"唐宁姐......"张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这个初入职场的姑娘，恐怕从未见过如此架势。

别说她了，就连在职场已摸爬滚打多年的我，也是头一遭见到这样惨烈的公开控诉。这不是普通的投诉邮件，这是一枚投向深水的炸弹，带着要与方琳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对张蕾说，"记住，不要和任何员工私下议论这件事，一句都不要提。"我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强调这句话的分量。

张蕾的瞳孔微微放大，她用力点了点头，嘴唇抿得发白。

"好...好的，唐宁姐。"她的应答轻若蚊呐，眼神却不受控地飘向办公室外。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正聚在茶水间，表情夸张地比划着什么。

“继续工作吧。"我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我深深陷进椅背，闭上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

整件事的脉络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所有人都暗中期待我成为那把刺向方琳的利刃，可谁又能想到，最终冲锋陷阵的竟会是温顺如羔羊、唯唯诺诺的小予姐？

这个脑子一根筋的老实人，这个没有任何斗争心机的小透明，这个被方琳骂哭后只会躲在洗手间补妆的准妈妈她怎么可能突然有了这样的胆识和谋略？

我回忆着她每次提起方琳时畏缩的眼神，那些因为孕吐请假时的惶恐不安......不，这绝不是小予能独自策划的行动。

是梁安琪在背后怂恿吗？不，小予再天真也不会信任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

我心头突然猛的一颤。

是了，小予姐背后的那个始作俑者，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还能是谁?

当然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信任的、每次提起都会眼睛发亮的、挂在嘴上怀念的林总！林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