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璟川闭了闭眼，握着皮椅的手指微微收紧。

办公室安静了一瞬，门被轻轻推开，女人沁着凉意的声音缓缓出来。

“冷血？”徐茉缓缓从门口走进来，目光冰凉，“他冷血，就不会放弃自己想要的工作，来帮你们费家打工，十多年勤勤恳恳。他冷血，也不会在你家里人拖着股权不给，也毫无怨言，更不会这些年你爸每次把你塞进公司的时候，尽心尽力地带你，即便知道你志不在此，依旧对你毫无保留。”

女人一身淡蓝色雪纺上衣，灰色西装裙，气质清冷幽然，她缓缓走到费一鸣面前，注视着他：“一鸣，你表哥也有很多难处，费董不光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老板。这些年他已经帮你扛了够多事情，你现在这样说他，只会伤了兄弟感情。”

费一鸣目光执拗：“他帮那个野种上位的时候想过会伤了我们兄弟感情吗？”

“他有得选吗？”徐茉微微蹙眉，“一鸣，要费一杰进公司的人，不是你表哥，是你爸，你不去找你爸，在这里跟你表哥发脾气，有什么用？”

费一鸣擦了把眼泪：“我会去找我爸，但你们也别想撇清责任。”

徐茉叫住他：“与其现在在这里发脾气，你还不如想想今后要怎么做……”

费一鸣此时此刻听不进任何道理，浑身充斥着被背叛后的狂怒，他转身就走，门口却缓缓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孩，面容跟他有几分相似。

费一杰的手还叩在门上，他看着屋内的三个人和一片狼藉，有些茫然，望向林璟川：“璟川哥，我过来送个文件给你。”

费一鸣猜到他是谁，他恨恨地看了屋内人最后一眼，骂了句野种，摔门而去。

徐茉皱眉，走过去接过费一杰手上的东西：“你先回去吧。”

费一杰神色低落：“是我不该来。”

徐茉：“自从你回费家的那一刻起，你来不来，都会有现在的场面，快回去吧。”

两个人走后，屋内恢复了寂静，徐茉把门关好，绕过地面上的碎片，走到林璟川面前。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红木台面上，双手按着太阳穴，徐茉走过来后，他抬起眼，缓缓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胸口。

徐茉伸手轻抚他的头：“不是你的错。”

林璟川嗯了一声，徐茉说：“费一鸣还年轻，年少气盛，听不进道理，等他冷静一段时间，会想明白的。”

“只是以后你在公司，可能会有点为难。”徐茉说，“如果一鸣也要进公司的话。”

林璟川沉默一会儿，说：“这周末我们去云浮的度假村住一晚吧。”

徐茉：“好。”

从知道费一杰存在的那一刻开始，林璟川就开始了极为复杂的心理斗争，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弟，有一种复杂的心态，一开始一定是排斥的，因为他的心还是偏向费一鸣的。

费一鸣虽然不学无术，从小到大成绩总是班里吊车尾的存在，就连大学也是父母花钱送去国外念的，但他性格开朗，嘴甜，从小到大总是表哥表哥地叫，见了他也是笑吟吟的，平时除了学习和工作方面的事，都很听话。

林璟川还记得，费一鸣一直都很怕狗，但在他小的时候，看见林璟川身边围绕着一只大狗，似乎在追逐他，他却勇敢地扑了上去，明明他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抖，但依然选择保护自己的表哥。

即便这个表哥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疏离。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虽然年龄差很大，互动不多，但毕竟是有感情的。林璟川知道费一杰的出现对一鸣意味着什么，这不光是一个隐瞒二十多年的秘密，更是一个优胜劣汰的残酷成年世界，他终将发现父亲的宠爱并不是无条件的，如果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这蓝大的江山就会交给别人来坐。可林璟川却无法阻止这一切，费一鸣再也无法在他的羽翼下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他终将被现实裹挟着长大。

对费一鸣和费夫人，他是心怀愧疚的，所以当费一鸣质问他冷血的那一刻，他如坠冰窖，什么话也说不出。

在度假村酒店，林璟川在热气腾腾的私汤温泉里，握着红酒杯，醉意朦胧地跟徐茉讲这些话的时候，徐茉才发觉，原来林璟川心中已经挣扎了许久，她陪他共饮，握着他的手，听他讲这些话，轻柔地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徐茉看着这个充满破碎感的男人，心里升起一种怜爱的心情。

55 好事

项目进入收尾期，赶报告一上午，将近中午一点徐茉才到公司楼下吃上饭。

彼时快餐店里已经没什么人，徐茉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等上菜的中途，她低眸看着手机，她的手指停留在微信的对话框界面，在键盘的正上方。

【你好，请问面试结果有反馈吗？】

她敲了行字，却又迟迟没有点击发送，神色犹豫。

对话框那边的人是猎头 Alex。

面试已经过去两周，面试官当时跟她反馈会在两周内通知面试结果，现在却毫无音讯。

其实她对上次的面试结果是有期待的，在面试的一个小时内，她能感觉到自己跟未来的领导是有专业领域的共鸣的，性格方面应该也是气场相合，更何况这家公司所属的行业是发展前景不错的互联网，而这家公司本身则是行业里比较知名的存在。

可竞争实在是激烈，徐茉知道市场上比自己优秀的人应该不少，所以既期待又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

抱着这种心情，在过去的两周内她没有去打听面试结果。可现在两周已经到了，也是该问问了。

徐茉轻轻吸了口气，终究是点了发送。

点完后那边果然没有立即回复，徐茉叹了口气，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手肘撑在台面上，视线望向厨房。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徐茉抬起头，却见到韩妍在她对面坐下来。

韩妍朝她笑了笑：“怎么才下来吃饭？”

徐茉心想，还不是你布置的东西太多，不过她表面上回以一笑，说：“在忙手头的事情。”

韩妍问：“点餐没？”

徐茉：“点了。”

韩妍说：“噢，点了啥？”

“小炒黄牛肉。”

“那我多点两个菜，我们一起吃。”韩妍说，“你能吃猪肝吗？”

徐茉点头，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好，我没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