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茉瞥见他唇角意味不明的微笑，心里有了猜测：“难道你舅舅就是董事长？”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费云深还是听见了两人的讲话，一身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回头，和蔼地看着徐茉：“你猜的没错。”

徐茉脸有些烧，林璟川说：“不用紧张，今天是家宴，不是见客户。”

徐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话是这么说，但她觉得自己还是要谨言慎行一些。

吃饭的时候，费云深问了她一些问题，家是哪里的？大学在哪里读的？跟林璟川怎么认识的？工作几年了？是在什么单位？

徐茉一一回复，费云深的表情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或许是久居上位，让人有种淡淡的距离感。

林璟川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用紧张。

费云深的问题不多，了解完她的基本情况，就开始跟林璟川聊公司的事。

“经济下行，行业内卷，今年的竞争只会更激烈。”费云深对林璟川说，“这几天我跟几个行业内的朋友聊过，大家都是这样的判断。璟川，你是否有准备？”

林璟川说：“目前华南大区这边正在集中研发高性价比产品，年后也会逐渐投放更大力度的折扣，在保障合理利润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占领市场。”

费云深投去欣赏的眼神：“好。”

费一鸣懒得听这些公司里的事情，说实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过年的时候谈论工作的事情，今天这场家宴的主题，不是欢迎家庭新成员么？吃完饭费一鸣便起身，说：“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等等。”他被费云深叫住。

“过完年，一鸣就进集团吧。”费云深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费夫人，淡淡道，“璟川，你带着他，先进集团这个咨询项目，全面了解公司的业务。”

这餐饭吃下来，徐茉觉得氛围有些奇怪，家事聊的不多，工作的事情聊的不少，到最后林璟川还接了一个带弟弟的新任务。可这明明是过年呀。看起来费云深对林璟川这个外甥虽然有养育之恩，但同样的对他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徐茉暗暗地想。

吃完饭，林璟川带着徐茉来到他曾经住过的房间，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恍若隔世。

徐茉帮他打开窗户通风，两人坐在房间的书柜旁，徐茉看见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长发披肩，气质清冷卓绝，眉目跟林璟川有几分相似。

“这是你妈妈吗？”徐茉问。

林璟川取下相框，轻轻擦拭：“是。”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在回忆一些旧事。

微风轻轻拂过百叶帘，木百叶发出清脆声响，光影在男人清俊的面容上浮动。

徐茉说：“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林璟川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身侧眸光温柔的女人，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我的妈妈在我上初中之前就去世了，她在一个相对优渥的环境里长大，年轻的时候叛逆爱上了没什么本事的父亲，后来结了婚，两人之间本质的差异让他们爆发了很多矛盾。所以两个人一直在家吵架，我印象中，就算是她在世的时候，我也很少被关心。”

徐茉握住他的手指，抿了抿唇：“后来呢？”

林璟川双眸垂落，语调仍然很淡，“我的父亲没有能力，或许也没有意愿抚养我，于是在外婆外公的坚持下，我去到了舅舅家。虽然舅舅对我很好，但我仍然是个外人。”

他的手指潮湿冰凉，徐茉握紧了他的手，努力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小时候我很没有安全感，随时都怕被抛弃，怕自己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所以我拼命学习，让自己有价值。”他笑了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讲。

但徐茉知道这些事对他来说潮湿又沉重，她看着他，轻声问：

“你进蓝大集团，是为了报答舅舅一家的养育之恩？”

“是，那时候舅舅公司走了很多人，正是缺人的时候。”林璟川微微眯眼，“毕业之后，我就加入了他的公司。”

“那你自己呢？”徐茉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想去帮你舅舅吗？还是说你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林璟川无奈笑笑，“毕业的时候我的确想过从事金融行业，但十年过去，木已成舟，我也不再年轻，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新开始的确很难。”徐茉说，她抬手摸了摸林璟川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很好，不需要很优秀，你的存在本身就很有价值。”

林璟川微微一怔，继而笑着说：“我的价值在哪里呢？”

“你很温柔，很有耐心，会尊重别人，会爱人，平静，理性，不急不躁。”徐茉抬眼看他，顿了顿，她一笑，抚摸他挺直的鼻梁和鼻尖上的小痣，“而且你真的很好看。”

林璟川笑了：“想不到竟然是这张脸得了你的心，我是不是得给它上保险？”

“也不光是这张脸啦。”徐茉笑眯眯地说，“我想说的只是，你不需要取悦任何人，爱你的人自然会爱你，不爱你的人就算你费心取悦，还是不会爱，所以，做自己就好，每天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39 人心

离开费家老宅的时候，徐茉收到了来自费老太太的礼物，一只漂亮的金镯子和翡翠手镯。

费老太太笑得慈祥：“茉茉，要跟璟川好好的。这些年他过的很辛苦，现在终于成家了，有个知冷热的人。”

徐茉偏头看林璟川，后者微笑着点头让她收下，徐茉才将镯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包里。

她握了握费老太太的手，说：“您放心，我会跟璟川好好的。”

费老太太点点头：“好，好。”

林璟川说：“外婆，您也注意身体，我们先走了。”

费夫人跟两人招手：“璟川，茉茉，有空就来舅妈家吃饭。”

徐茉点点头，林璟川揽着她走上车，车子驶离别墅区。

费云深很快也离开了家，费夫人原本坐在沙发上打麻将，见男人离去，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她走上楼，面无表情地敲响了费一鸣的房门。

费一鸣拉开门：“妈，你怎么来了？”

费夫人走进他房间内，看着屏幕上的游戏界面，一张精致的脸冷了下来：“费一鸣，你一天天的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