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一张照片,小孩子满脑袋蓬蓬的黑发,扎成朴素的麻花辫垂在胸口,一张白而过分冷清的脸,毫无情绪。
从这张小脸上,李同年看到昔日好友的身影,道:“你不放心的话,不妨叫她父母带着来京,毕竟是个女孩子,跟你当年情况又不一样。”
唐忠平笑了笑,道几年前出了场意外,他们都不在了。
他们没法见面,一个远在京城,一个在苏北乡下,就靠一根电话线联系 。
那时唐棠才多大,十二岁不到,稚嫩的声线中并没有丝毫的孩子气,说老师,我会努力不让您失望的。
孩子的确没让他失望,十二到十九岁七年的时间,每天定点打开电话,直到他们可以就着电话线来上一场激烈的学术辩论。
再后来,他因为身体关系,还有家人的阻止,不能再带自己毕生最喜爱的学生,此后因为种种原因才失去联系。
李同年无数次希望唐棠能到京城,跟到他身边来,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埋没在乡下。
然而因为唐家特殊的情况,唐棠不愿意前来。
没想到几年过去,他能在国家课题的评选上,亲眼看到学生的成果。
当委员会打电话给唐棠时,她还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断,直到万霞找过来,手上拿着两张飞机票,说苏教授说的,可以陪她一起去海南的评选会上给自己做主。
唐棠拿着机票想了一会儿,万霞还在催:“不要紧的,是不是你的东西,当面对质就知道真假了。”
唐棠说稍等,去外面给阿爷打了个电话,这才回来道:“我不去海南了。”
随后就跟袁教授打去电话,袁教授接电话时手抖了抖,尽管他已经想到说辞,也可以允诺更多的好处,可李同年都出来主持公道了,万一说服不了唐棠,场面会成为晋东大学之耻,也是他事业上的黑暗终结。
没料唐棠说,一篇论文而已,对于我来说真不是什么事。
口气狂妄到袁海峰差点当场口吐鲜血。婆婆文企d鹅hao//一.八七.六二四dd.一六.捌三
如果李同年能听到这话,会欣慰地点点头,我带出来的学生,不消说一篇,只要她肯,十篇也不是问题。
谈话的结果就是,为了保住晋东大学的名誉,也算回报袁教授这半学期的“照顾”,她愿意让出成果,只要把名字挪到第二位,成第二作者就行。
自然,这事的长远影响便是,以后唐棠在晋东大学多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个掌握着对方牌底的同盟。
她想站在他们头上拉屎,他们也会准备好手纸说请便。
糖宝:我不亏。
微博:阿蛮今晚不回家
58.钳制
袁教授表面风光实则怄气地从海南回来,国家课题的评审通过让他获得不少资源。国家给25万经费,院里也给差不多的数字。副教授是很有希望了,估计下半年就可以评上。还有一个集资房的名额,晋东的经济文化水平在全国也排前,集资房一转手三四百万也就到手了。这一切来得迅疾而声势浩大,他成了晋东大学的名誉教授,但是名誉两个字却被自己的学生钳在手里。
那学生既是他的金库,也是他的紧箍咒,他做梦也想不到,唐棠能有那样的心机手法。
如果在海南她坚持要撕破脸,就算他败了,也少不了一连串的风波和争斗,难道他不会还击吗。
搞臭一个女学生还不简单吗?
结果她没让最激烈而丑陋的局面出现,根本没给那机会,而他便要自降身价地反而去讨好她,为她所用。
袁海峰下课后叫住唐棠,非常和蔼可亲,堪比见到失散多年的掌上明珠。
“你再做点成果出来,提前考个试,到时候我跟学校申请你做我的研究生,跳个级。”
唐棠一听跳级,多少起了点兴趣,笑意盎然地:“谢谢教授关照。”
袁海峰一听关照两个字就头疼了,但他必须这样做,唐棠只能在他手里起更大的作用,不能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去。
然事与愿违,万霞的导师苏教授在院里跟他抢人,唐棠作为修复技术课题的第二作者,早已在各导师眼里成了香饽饽。
万霞跑来做她的工作:“你也知道袁他是什么人了,真要跟他绑定么?不如跟我一起去苏教授那儿。”
对于这些事,杨念森那头还是知道了。
以他的资源,即使他不想知道,也会有人主动告诉他。
叫金秘书把论文打印出来,厚厚的一叠,少说也有十万字,浓烈的墨印刺目的黑。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欣慰也有,但并不强烈。
打电话过去,无非也是例行的生活琐事上的关心,但他还能关心她什么呢,发生了这么多,她什么都没说。
她没有迫切想要跟他分享的欲望。
到了这年的下半年,就着院里的要求拿出毕业论文和各科漂亮的几乎满贯的分数,唐棠还是选择跟了苏教授。
袁海峰能提供的资源,苏教授照样能提供,而且苏教授还有一个杀手锏。
他跟京华大学的权威李同年是至交好友,唐棠出手的材料和论文,但凡经过李同年的手,在核心刊物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但这一点唐棠不知道,李同年也让苏教授不要告诉她。
能为学生默默地提供帮助,而不需要任何回报,就是最好的回报。
“鸦隐”在晋东的古玩圈已经很有名气,郑有才在耳濡目染下,大有轻视实业多投古玩的想法。
唐棠直言道:“我劝你不要,古玩对于平常人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媒介,再顶多就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你听过古玩富国的说法吗?没有!也永远不会有!”
郑有才被狠狠地敲了一下,挺有醍醐灌顶之感:“说的也是。不过我这不是看这里头利润大到吓人嘛。”
唐棠不客气地赏他一个大白眼:“鉴宝其实跟云南那边的堵玉有点像,也许靠这个能赚很多,但是一朝错眼,你倾家荡产也是分分钟的事。老郑,咱们老老实实地做事业,该拿去疏通关系就疏通关系,该做慈善就做慈善,不是更有底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