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仪式结束后,美院的老师们把辖区的美术馆馆长介绍给她们,并邀着一起去宵夜。老师们都开车来,坐着车直接去美院的食堂里吃二食堂的鸡腿米线,这家窗口营业的是对夫妻,从南方小城来,梁西月毕业那年才入驻,吃过一回后念念不忘,只要有机会就会回来吃。黄符希副院长是她们的系主任,主教美术通史,他很喜欢梁西月,笑着问:“去年毕业,今年就搞起画廊,你们这些小年轻,比我们那会儿厉害多了。”

“哪有。”梁西月笑笑着说,“就闹着玩,不成体统呢,今天要不是老师们来捧场,不知道得多冷清。”

黄符希被她逗笑,“你们这主业是搞起来了,那个人的问题是不是也要解决一下了?”

应歌耳朵像装了天线,听到这话立刻凑过来,“老师这是要给我们介绍对象?”

“你还需要我介绍啊?读书的时候一大堆男朋友,别以为我不知道。

应歌耷拉着脑袋,“……”

“你看看西月,大学那么多人追她,都没交过一个。”黄符希叹息,“也该谈了,二十三也不算小了。”

“二十三明明很小嘛。”应歌噘着嘴说,“老师,你不要搞年龄焦虑。”

应歌就是这样,天生讨人欢喜,一句话逗得几位老师哈哈大笑。

宵夜吃完后,黄符希给梁西月塞了一张名片,是他的好友,在收藏界也算小有名气,收录了不少传世作品。梁西月握着那张名片,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和感谢,在学校时没什么能送,现在毕业了,有能力了,她就把ALDA的摄影作品集作为礼物转赠给了老师,还亲自跑了仓库一趟,将作品集拿出来,打车到老师家中。

黄符希看都十一点了,叫她来家里凑合一晚。

梁西月赶紧往电梯走,连忙说不用。

电梯门关上后,她就给应歌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就听到有男人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喊着‘姐、姐,你慢点。”

吓得她赶紧把电话挂断。

想起刚才应歌吃宵夜时一副心不在焉,低头玩手机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有约了?那她这几天都住她家,时不时无形中打扰她的私生活了?梁西月觉得有些愧疚,电梯门打开后,站在楼下站了会,微微叹了口气,打开打车软件,选择回家。

月色暗沉,抵达家中时,指针正好过十二点。

厅内灯光明亮,陆祈宁坐在沙发上,他刚加班完回来,连西装都没脱,扯松领带躺在那里,长腿往茶几上一架,慵懒恣意,听到开门声,他回头望去,见来人是梁西月,漆黑深邃的眼眸亮了亮。

她穿着一身白色印花的旗袍,印的大概是百合,跟她气质挺像,空谷幽兰,长些盘起,用一根银簪固定,有那么几缕碎发落下,斜斜的攀附在白瓷的侧脸上,化着淡妆,细柳成眉,媚态横生。

她也看到他了,换了拖鞋走过来,每走一步,高开叉的部位若隐若现的露出大腿肌肤。

陆祈宁咬着烟,深邃的眼眸眯着,拉松的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目光盯着她晃动的大腿,喉结干涩滚动,说道:“你还知道回家。”

“怎么不知道?”她语气淡然,拎着包包往楼上走。

两人这种若有似无的硝烟味已经持续一阵子了,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婚姻关系就进入到紧张、局促的氛围中,明明没吵架、也没生气、更没所谓的大打出手,可就是对对方爱答不理。

她拎着包包走到最后一层台阶时,回眸望了一眼,就这一眼,生出了几分挫败感。

没由来的挫败感。

软绵绵的坐在最后一层台阶上,斜角的位置遮挡住她娇小的身躯,一个在光明中,一个藏匿于黑暗中,她看着他工作的模样,默默的拿出手机,将黑名单中的男人拉了出来。

刚拉出来,聊天页面就弹出,上面还保留着他们的聊天内容。

陆祈宁:[几点到家?]

陆祈宁:[外面有人了?死活不回家?]

陆祈宁:[真有人就把他带回来,我帮你品鉴品鉴。(笑脸)]

第6章 再不走就带你去看他们开房

梁西月讨厌陆祈宁。

从小就讨厌。

三岁以前的记忆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出生在一个偏僻且贫瘠的山村,门口种着一棵歪脖子树,一年到头都没长过枝叶,光秃秃的立在那里。立冬那天,母亲给过她一块糖,白色的,用透明纸包着,给她手里塞了一块,兜里塞了一块,随后就抱着她坐上大巴往镇子里去,中途遇上查证的警察,母亲就把她抱进怀里,用衣服盖着娇小的身躯。

路过潺潺溪水的河流、下过雨泥泞的道路,从人烟罕迹的山村,抵达了镇上的福利院。福利院院长是母亲的远房亲戚,两人站在门口互相拉扯着。梁西月圆溜溜的眼睛低头望去,就看见母亲手里提着一袋鸡蛋往院长手里推,几番推搡下,院长接过了鸡蛋,也接过了她。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母亲。

矮小的、佝偻的、就像村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一年到头都没生过枝芽。

偏远山区的教育比不了大城市,更别提福利院了,温饱全靠资助,吃穿全靠捐献,资助多些,偶尔能吃上肉,但也都是零星的肉汤,十几个小孩都不够分,梁西月又瘦又小,走路都不稳当,每回只能站在最后边看着肉汤发出绿油油的眼神。

三饱七饿是常态。

大部分孩子都营养不良,梁西月也不例外。

而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年末,泥泞的道路上驶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门口时,年纪大些的孩子扔掉手里盘得发光的玩具冲了出去好心人会送物资,抢在前头的孩子总是能得到最好的。

梁西月又瘦又小,根本抢不过他们,拿到的是最差的衣服和鞋子,更别提玩具了,他们冲出去,正合她心意,蹲下捡起大孩子们扔下的玩具玩。

院子里声音吵闹得厉害。

她全然不在意,一门心思被那个盘的发光的汽车吸引,大冬天,三岁,还穿着开裆裤,凉风嗖嗖嗖的往她身上钻,竟也没有半分察觉,已然被眼前的玩具吸引,全神贯注的玩。

“这怎么还有个小孩?”

“这孩子不爱说话,她父亲几年前在工地上干活从十几楼摔下来死了,得了一笔赔偿款,她爸好几个兄弟,盯着那笔赔偿款,她母亲是个残疾,一只手有问题,干不了活,也守不住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