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检察官,”蔡翔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笑,听不出是无奈还是讽刺,“你知道鹰犬吗?”
“嗯?”
“鹰犬,是帮助猎人打猎的鹰和狗,形容为主人效力的奴才、帮凶和狗腿子,从朱小姐进深蓝的第一天开始,我被人称为做她的鹰犬,”他缓缓向前倾身,注视着尹铎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所以不论是40年还是80年,14项指控还是40项指控,我要是告诉你一个字,才对不起我的‘良心’。”
蔡翔在几道激烈的目光中主动起身,把手铐和铁链晃得咣当直响,转头冲着门口大喊道:“守卫!”
守卫闻声进入,看了看尹铎。
僵持了几秒,尹铎一抬手,示意守卫把他带走。
冬日的清晨,天色依然浓黑。
走廊上惨白的灯光照在蔡翔侧脸上,下颌侧颊的胡茬像半张青色面具,让他向来儒雅温柔的气质变得狂野又粗暴,而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闪烁着坚定的微光。他挺直了后脊梁,迎着嗡嗡作响的暖风,大笑着走向了牢房深处。
“朱小姐……樊先生收到了企鹅基金的offer,银行那边同意在他房子卖出之前,只需交最低还款额,听说是一位大佬出面和银行沟通的。”
蔡翔站在办公桌前,尴尬地挠挠头。
“他做不了高压工作了,”朱砂低头在成摞的文件上飞快签名,头也不抬,说道,“社会责任投资才适合养老。”
“……”蔡翔被噎得脸红,低声道,“多谢您。”
“算了吧,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朱砂冷冷瞥了他一眼,又抽了一份文件,“你看到了,我现在是个光杆司令,所以看见个能干活儿的人就饥渴难耐。”
蔡翔眼神飘忽,脸上又浮现出不尴不尬的神色了。
入行多年,他对男性开黄色玩笑不理不睬,但面对着女性,尤其是朱砂,他比被调戏的人还到难为情。
朱砂把文件一推,向后仰到座椅上揉了揉酸疼的的肩膀。
“两年前,我问你要不要进我的组,你说你要做出点成绩,不想再被人叫‘蔡公公’”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你帮我做成了成桥铁路后,我再问你,你还说你没准备好。”
“成桥铁路”这四个字仿佛是什么禁忌,朱砂说出口的一瞬间,蔡翔整个人一僵,站在空地上,许久没出声。
“现在,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朱砂站在蔡翔身前,双臂交叉于胸前,神情认真严肃,“如果你还不愿意,以后我绝不再提。”
房间里一片安静,两个人面对面站了许久。
“为什么是我?”蔡翔声音沙哑,“如果是因为您进深蓝第一天只有我没欺负您……”
“我的老天爷啊……”朱砂几乎要抓狂了,连连往后退,“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吗?”
蔡翔默默注视着她。
“好吧……我还真……知恩图报暂且再说,请你别侮辱‘好人’这个词,”朱砂咧嘴磨牙,忍不住抓她的脸,“我……我的‘知恩图报’只不过因为我是回避性人格,不想平白无故接受人家对我的好,还回去也不是要对人家好,而是我是不想欠人家什么,也就是说,我这么做还是我为了自己舒坦,不是让对方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蔡翔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朱砂失态。
“至于我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朱砂终于恢复了镇静,诚恳道,“第一,农业部的业绩是你一个在扛,樊尚做决定前都先要问你的意见,你才是部门老大,但你没有邀功也没有抱怨,一直默默保护他。”
蔡翔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
“对,我给樊尚多发的这两年工资,是看你什么时候才厌倦让废物顶在你头上。如果不是我的精英组集体撂挑子了,我也不会在这时候辞退樊尚,”朱砂补充道,“不过你别以为你一直不抱怨,我就能让你一直养着樊尚。”
蔡翔喉结滚动,情绪复杂。
“第二,成桥一案,证明了你有作恶的能力,”朱砂沉下脸,“精英组经手的几乎都是成桥铁路这种肮脏的内幕交易,想稳赚不赔,只能去刑法里找项目。我不会偏袒你,只让你做干净的案子,但你是我组里的良心,你可以随时冲进来骂我,只要你能说服我,我立刻就收手。
“最重要的是,我在乎你对樊尚的忠心。我知道让你去脏活儿,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承诺给你最多的资金、最好的项目,在我组里不用担心收益,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托底,你可以随心所欲投资你喜欢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你面临指控,不论多少年的监禁,多少钱的罚款,我都会不计代价救你出来,我的要求是……”
朱砂迎着蔡翔的目光走上前,神情肃穆,言语庄严。
“保证不隐瞒一场交易、不因良心不安泄露内情、不将旁人的利益置于我的利益之上,永远忠于我、尊重我、保护我、尽忠职守、奔走效劳、直到我们和平解约,你愿意吗?”
……
守卫跟在蔡翔身后,隐约听见他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个人进看守所后一直没就怎么睡过觉,反复被带到审讯室问相同的问题,不会是精神崩溃了吧,他这么想,不由得靠近,只听男人嘴里呢喃道: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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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朱砂没出场,所以今日双更,11点之前
“奔走效劳”这个词好像不太对,我和校对两人想了一小时,找不到合适词,请大家意会,知道是为我所用的意思就行了,作者是文盲……
猫鼠游戏·125 囚徒困境(下)(4560字)
早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尖锐刺耳的铃声划破了黑暗,响了好半天,才有一只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狠狠拍断了声音。
十二月份的清晨天色漆黑,厚重的隔光窗帘更是将房间捂得分不清日夜。
赵一淳打着哈欠,翻身坐起,手指按下了床头灯开灯,一瞬间房间内灯光大亮,余光蒙蒙眬眬瞥了到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登时浑身汗毛倒竖,失声尖叫:“我操!”
卧室角落里摆着一张座椅,那是他用来顺手搁东西的,原本放在上面游戏机、充电器、电子书都被扔在了地上。而靠背座椅里正坐着一个男人,那人跷起一条腿,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交叠着撑住下颌,姿势优雅随意,如华丽的意大利黑手党教父。
一瞬间,冰凉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赵一淳牙齿止不住哆嗦:“你你你……”
昏暗的床头灯洒向墙角,勾勒出顾偕英俊锋利的轮廓,天生削薄冷漠的嘴唇紧紧抿着成一条直线。
“尹铎找过你。”
顾偕语气笃定,声音冰冷,虚空中仿佛有一桶冰水哗啦浇灌下来,砸得后脊梁骨又冷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