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他只是微微笑着,听云畔向他描述念姿的性情模样,随常问一句,“筵宴上你们一直在一起?”

云畔说是啊,她是坦坦荡荡毫无任何小心思的,由衷地对明夫人说:“要是念姿姐姐能来,那多好,往后阿姐也不会孤单。”

梅芬对女孩子从来不抵触,本来因云畔要嫁人了,她生出了点离愁别绪,不过听说另有一位妹妹,立刻心生向往起来,“我也想结识结识她呢。”

明夫人欢喜地说好,“回头巳巳出阁,念姿必定要来的,到时候你们兄弟姊妹们都熟悉熟悉,原就是自家亲戚,这些年鲜少来往,弄得生疏起来。”

后来又给了些交代,说大婚就在眼前了,不让云畔贪凉睡罗汉榻,不让她喝凉茶,就算午睡也要拿小被子盖肚子,事无巨细地殷殷叮嘱,像小时候阿娘对她的要求一般。

云畔一一应了,饭罢和梅芬一起辞出来,走在木廊上朝外望了眼,弦月弯弯,挂在流云奔涌的天幕上,心里还在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便初一了。

“云走得好快呢,不知明天会不会下雨。”梅芬见她看天上,顺嘴说了一句。

云畔道:“兴许会吧,姨母叫人瞧过了天象,说初六日应当是大好晴天。”

梅芬立刻便笑话她起来,“到底是要出阁的人了,一心惦念着初六日呢。”

云畔红了脸,嘀咕着:“办筵下雨,宾客们往来多不方便。”

“地上泥泞,还会弄脏了喜鞋。”

没有外人的时候,梅芬还是很活络的,姐妹俩笑闹着推推搡搡往前走,云畔照旧送她回滋兰苑,看她进了屋子,方转身返回自己的小院。

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声巳巳,她回头看,向序站在一片紫藤架子前,院门上的灯笼照亮他的半边脸,他向她伸出手,说:“这个送给你。”

云畔和檎丹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但并没有伸手去接,只问:“大哥哥,是什么呀?”

向序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头是一块勾勒着青绿山水的眉黛,他有些局促地说:“上次去那个干花铺子,跑堂的极力兜售,说这个画眉黛最好。你就要出阁了,我没什么可送你,就把它买回来了。”

云畔失笑,“大哥哥竟还记得那个?”

向序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可她还是没接,语气温软地说:“表姐替我准备了很多胭脂水粉,眉黛也有好几块,妆匣里都快放不下了。大哥哥这块就自己收着,将来见了念姿姐姐,送给她吧。”说罢搭着檎丹的手,转身往一捧雪去了。

走了很远,向序还在紫藤架子前站着,云畔没有回头。

檎丹将她搀进院子,便示意女使关上了门。

其实有些话未必要说出口,该明白的心里早就明白了。自己没有那么丰沛的感情,也不愿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这样就很好,静心地数着日渐临近的日子,到了那天从这公府,搬到另一座公府里去。

想来都是差不多的日子,差不多地活着。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换了一种身份,多了无限的可能,能够去做待字闺中时,不便做的很多事。

28. 第 28 章 还挺喜欢你的。

五日, 过起来真的很快,因着家下要办喜宴,舒国公提前一日便告了假, 要在府里张罗宴会当日, 男宾们的送迎安排。

家里一瞬好像多了很多人, 梅芬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往一捧雪去, 半道上见女使仆妇往来不断,她和八宝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八宝说:“要是不退亲,明日出嫁的就是小娘子了。”

所以梅芬对云畔充满感激,巳巳是救她脱离苦海的活菩萨。

正琢磨那些女使手里的托盘上端着什么香料, 听见两个仆妇一面说着吉祥词儿,一面击掌入园,嘴里说着:“新妇的纯衣?c??送来了。”

梅芬忙拉着八宝追进了一捧雪, 进屋后见姚嬷嬷带着几个全福的仆妇接过来, 小心翼翼将那件婚服架上了横平竖直的衣架子。

梅芬仰着头看, 那黑色的深衣浓重如夜色一样,领口袖缘都镶嵌着精美的赤色镶滚,被衣架子一撑,简直像个帐幔。她有些纳罕,转头问姚嬷嬷,“巳巳的嫁衣,怎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姚嬷嬷笑道:“因为郎子是公爵呀, 不像寻常家子红男绿女, 咱们小娘子要行周礼,新妇穿?c??,新郎穿爵弁, 如此庄重,才合乎宗室的礼数。”

梅芬哦了声,望望边上和她一起仰看的云畔,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好奇地打量那些繁复的配饰,最后指着那条绣着鸳鸯纹样的??巾问:“这是什么?”

姚嬷嬷道:“这是缡,新妇出门的时候,由母亲亲手替小娘子系上,就叫结缡。”

提起母亲,云畔有些伤怀,低声说:“要是阿娘在,那该多好!”

女孩子出嫁前夕,总是十分依赖自己的母亲,姚嬷嬷看出她思念县主了,便温声宽慰着:“小娘子不用担心,到时候夫人自会替小娘子系上,夫人拿小娘子当自己亲生的女儿呢。”

好在有姨母,惦念阿娘的心也能稍稍得到安慰,云畔重新浮起了笑意。

门上又有首饰送进来,梅芬唤她去看,比起头上的簪环,腰上的玉佩组更显得厚重典雅。对于女孩子来说,成婚什么环节是最值得赏玩的,大概就是这数不清的琐碎物件吧!

东西太多,实在瞧不过来了,云畔便请梅芬上小亭子里饮茶纳凉。

姐妹俩这样对坐着点茶的机会不多了,要是梅芬愿意走出去,两下里往来倒随时能够相聚。可她又足不出户,云畔要是想来瞧她,只怕也有不便,毕竟在人家府上生活,要瞧上头长辈和魏国公的脸色。

一盏茶汤放在梅芬面前,云畔自嘲道:“和郡公府解除婚约前,我还梦见了阿娘,她让我‘慢’呢。这回我再想听听阿娘的意思,却怎么也梦不见她了。”

梅芬的想法很简单,“想是姨母觉得这个郎子不错,所以也用不着让你‘慢’了,顺其自然就行。”

其实梅芬对生人几乎都满怀戒心,唯独对魏国公从未有过半句恶言,反倒不时夸他两句,想必除了诚心诚意向云畔兜售他,也确实对人家的人品很敬重吧!

如今也不是再考量郎子值不值的时候了,云畔抿了口茶汤,将建盏轻轻放在茶盘上,问梅芬:“阿姐往后有什么打算?”

梅芬想都没想道:“就在滋兰苑呆着,要是爹爹和阿娘嫌我在家阻了哥哥的姻缘,那就替我修一座小道观,我上那里做女道去。”

云畔想了想,慢慢点头,“其实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只要你过得高兴就好。”

“届时你也可以上我的小道观来找我插花饮茶,我每天等着你。”梅芬笑眯眯说,但也是转眼,脸上又浮起一层哀色来,低着头说,“爹爹和阿娘,想必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

云畔说不会,“姨丈有官爵,大哥哥将来也会入仕,阖家没有谁指着你撑起门楣。他们只要你过得好,往后也不会苛求你的。”

话虽这么说,名声却也实在坏了,向家女儿有癔症的毛病,早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在家里人是心疼她的,要不然好好的亲事,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梅芬呢,平时虽然寡言少语,但她心里明镜似的,见两个女使在亭下小溪边上打捞落叶,趁着身边没旁人,抓住了云畔的手说:“巳巳,你到了那里,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安危。”

云畔很意外,她竟会忽然说起这些,便问:“阿姐是怎么看待魏国公府的?”

梅芬道:“原先我这婚事是外祖母和胡太夫人定下的,太后尚且要掺和,这回亲自替你们保了媒,把心思都放到明面上了,魏国公府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不提防你。万一他们真有个风吹草动,你千万要装糊涂,装不知情,免得他们对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