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1)

江珩于雪畔来说算得上慈父,从小到大没有动过她一指头,如今这样火辣辣地一巴掌上脸,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要是再敢胡说,我还打你!”江珩咬牙叱骂,“不讲半点手足之情,你是个畜牲!”

诸如这种圈禁到死之类的话,如今是他心上的大忌,胆敢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就该挨打。

雪畔呆住了,捂着脸说:“爹爹,你打我?为了那个没了前程的云畔,你打我?”

金胜玉愈发看她恶心了,“你倒是料准了你长姐没前程了,想着自己能越过她去?我告诉你,你就是再托生两回,也比不上她。”

这话扎了雪畔的心,她原本就因这一巴掌失了心智,现在被金胜玉火上浇油,一下子便气得疯起来,对准金胜玉的肚子,不管不顾撒野撞了过去。

一时间鸡飞狗跳,众人惊惶,金胜玉身边的女使婆子将人护到了一旁,江珩却因阻拦及时,被她一个顶牛,顶得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

雨畔大叫起来:“爹爹!”

雪畔也吓着了,不等她发呆,就被焦嬷嬷等人押了起来。

江珩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身,指着她道:“疯了!真是疯了!把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押进佛堂去,不跪到明日早上,不准她起来!”

婆子们得令,把人押走了,金胜玉示意女使们把她搀起来,冷冷道:“这就是侯爷素日疼爱的女儿,倘或没人拦着,我今日命都要交代在她手上了。”

江珩如今对这女儿是半点希望也不抱了,摇着头说:“怪我,怪我平时太溺爱了,她从前是个体人意儿的孩子,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金胜玉哂道:“从前体人意儿,是因为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有半点不顺她的意,你看她还体不体人意。”说罢不再理他,回自己的屋子压惊去了。

到了晚间江珩回内寝,金胜玉让他坐下,正色道:“哥哥手下有个副将,老家也是沧州的,今年二十五,还没娶过亲。虽说人长相一般,但胜在恪守孝道,对爹娘很是尽心。这阵子正张罗说亲事,我问明白了,好歹也是个从七品的衔儿,将来有不错的前程,作配雪畔,并不辱没了雪畔。我想着,女大不中留,闹出这么多事来,全是因为她的婚事悬而不决的缘故,当真说定了一个,想来她也就收心了。”

江珩认真思忖了下,“二十五,年纪大了些……”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尴尬地瞧了瞧金胜玉。

金胜玉并没有嘲讽他年纪也大,只说:“大点儿知道疼人,没什么不好。雪畔这性子,要是嫁个文臣,恐怕过门就把人家的屋顶捅个窟窿,为免被人骂祖宗十八代,我看还是找个武将为好。毕竟文臣家里规矩大,武将人家还松泛些,你瞧梅娘子和云娘子许的都是武将,哪里一点比人差?”

只是她没说透,武将人家规矩虽没有文臣家大,但可以用武力镇压,比磨嘴皮子爽快多了。郎子恪守孝道,实则十分愚孝,且对方早早放了口风,婚后公婆要回沧州,媳妇得随行伺候。人家可不管是不是出身公侯家,只要过了门就是人家的人,一切必须听从人家的安排。

江珩这阵子为雪畔头疼得很,今日这么一闹,也深深觉得留来留去要留成仇了,便道:“夫人看着办吧,只要人品家世过得去,就定下来,定下来大家安生。”

自己心里确实也担心,像雪畔这样渴嫁的女孩儿,要是再拖上一段时间,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叫人措手不及的事来。

金胜玉道好,既然得了家主首肯,这件事就好办了,当即找了自己哥哥手底下通判的夫人保媒说合。对方一听,是魏国公夫人的妹子,起先因魏国公如今的境遇忌惮,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开国侯府千金,若不是因为长姐家失了势,这婚事怎么也不会落到一个从七品的拱卫郎头上。

男家求之不得,剩下便是雪畔那里了。

金胜玉这回没有出面,让魏氏过去说合。魏氏到了雪畔的院子一同游说,说人家年纪轻轻就任拱卫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雪畔听得冷笑连连,“二十五岁才是个从七品,姨娘在糊弄我么?”

魏氏被她噎了回来,终于也没了什么耐性,抄着手道:“娘子还是识时务些的好,既然与嫡母闹得水火不容,就应当做好不在这家久留的准备。还是娘子已经早早想好了退路?看不上从七品的官儿,那必定是有一二品的大员在等着迎你做诰命夫人。倘或真有,只要说出来,郎主和夫人没有不盼着你登高枝儿的。可要是没有,许个七品官就不错了,你还当你是什么千金万金的娘子,瞧不上小吏,要配什么王侯将相呢。”

雪畔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反正习惯了受她们折辱,但要她嫁个从七品的武将,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分明就是金氏在作贱我,我和长姐是同父的姐妹,凭什么她嫁的是魏国公,我就要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莽夫!”

魏氏摇了摇头,“同父又不同母,人家的娘是县主,你娘是卖酒的,如今还获罪关进了控绒司,能是一样的么!”说罢又换了个语气,好言道,“娘子就别挑了,如今要找个合适的人家不容易,武将升迁快,有忠武将军提拔着,还愁将来不得升发吗?万一哪一日立了大功,加官进爵就是一眨眼的事,老话说莫欺少年穷,多少看着没出息的,隔上三五年就叫人刮目相看。再说微末之时结成夫妻感情深,比之高门大户少了多少烦恼,起码一桩,郎子忌讳咱们侯府,不至于立时纳妾,这不是挺好的吗。”

雪畔还是不答应,又哭又闹,还要寻死。金胜玉后来命人送了一根绳子一把刀过去,撂下了话,请娘子自便。这下子消停了,家里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清净。

晚间江珩坐在桌旁自己琢磨,“要不是遇见了巳巳的娘,我当年也不过是个六品的衔儿,雪畔配个从七品,也不算委屈。”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喧哗起来,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出门一看,见围墙之外火光冲天,叫喊声、脚步声、马蹄声,一下踏碎了上京的宁静。

“怎么了?”他站在廊下问。

小厮跑进来回禀,说了不得,“外面打起来了!有人放草火,烧了殿前司的哨亭,殿前司的人把那人逮起来,结果那人是铁骑军的效用。”

江珩听得打突,“快快快,叫人守好门户!”说罢退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金胜玉刚拆了头,转过屏风大声喊侯爷,“怎么了?”

江珩白着脸,竖起手指头直说“嘘”,好半晌才压声告诉她:“神天菩萨,要出大事了!”

100. 第 100 章 满腹赤诚的成全。……

金胜玉不解, “出什么大事了?”说着就要开门,被江珩拉了回来。

“殿前司和铁骑军打起来了!外面杀声震天,俨然上了战场一般, 可吓着我了!”见金胜玉还要开门, 江珩使劲拽她, “你要干什么呀, 别人避讳都来不及,你还要凑热闹?”

金胜玉嫌他碍事, 拂袖挣脱了他,打开门朝外看,喃喃自语着:“殿前司和铁骑军打起来了?不能够吧!”

她是将门虎女, 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棒,看见兵戈并不害怕,反倒很有一探究竟的兴趣。于是取了件衣服披上, 就要往前院去, 嘴里还说着:“这两军要是打起来, 那可真是要变天了。”

江珩杀鸡抹脖子,“是真打,你听……”

金胜玉侧耳听了半晌,外面除了马蹄声隆隆,好像也没有别的。

她不信邪,举步往外,“我去看看, 八成是起了些小冲突……明日朝堂上, 官家又要震怒了。”

江珩拦不住她,懊恼得拍大腿,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行动, 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到了大门前,让门房开门,从那小小的一道缝里往外看,大批的军士刚从门前经过,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马蹄扬起的尘土。

偶而又有一小队人马举着火把跑过,两个人忙缩了回来,等外面彻底平静了,方才迈出门槛。

站在街道上前后观望,大街上刮着西北风,风里夹杂着刀剑之声和呐喊,事情好像确实不简单。

这时候一个打更人匆匆忙忙跑过,江珩一把拽住了他,追问出了什么事,打更人哆哆嗦嗦道:“侯爷还不知道呐,出大事了!”边说边回手一通比划,“铁骑军今夜闯入朱雀门,把守门的?w使都给杀了,然后一忽儿功夫把崇明门和保康门都给占了,料着东西城门和南边也差不多。这要是打过了安远门,可就直逼禁中啦,铁骑军怕是要反……”说完发现自己泄露了天机,一顿打自己的嘴,边打边啐,“呸呸呸,小的信口胡说,侯爷千万别当真。”说罢夹着更板,一溜烟跑了。

夜里谁的消息最灵通?当然是打更人!他们穿街过巷,什么都看在眼里,如今连更都不打,只顾逃命回家,可见事态真的失控了。

江珩打了个哆嗦,“楚国公这是按捺不住了呀……”说完如梦初醒似的,惊惶地说,“那巳巳怎么办?她和忌浮还在角门子上关着呢,万一楚国公对他们不利,那不是要了老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