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狐火，”白狸看着一脸愁苦的神宗皇帝，“望月冢四周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狐火，它能淬炼出青铜面具，传说戴上那个面具，就拥有银月狐族不灭的战魂。”

“如果灵妃是被狐火焚身而死，”说到这里，神宗皇帝眼中流露出悲伤，“是谁下的毒手？”

“狐火只能由狐族自己引燃，”白狸看一眼神宗皇帝，“但是你的贵妃是天狐族，不是银狐族，她不是自己引燃的，银狐族是当年人妖大战中的后卫，他们在人界的陆州有营地。”

神宗皇帝伸出手，想要拿龙案上的地图，白狸看一眼神宗皇帝露出衣袖的手腕，“你也被人种下狐火。”

沧溟青莲送到有妖小馆前带的两滴露水在瞬间就全部用完，桃夭君火冒万丈的把第二滴露水滴进水池中，一股淡淡的青雾在水面迅速的弥漫开来，桃夭君退到庭院中，看宫女和太监们快速移动的身影，“咱们是被人诅咒了吗？好不容易有点儿银子，立刻就会用出去。”

白狸靠在桃夭君身上，半闭着眼睛，“是青森灵墟的妖气，老爸肯定又跑回家去哭了。”

“对，”桃夭君想到吃饱喝足躺在白狸凉榻上的青龙，忍不住绽出一朵笑，“青龙大神终于干了一件称我心的事。”

裴少游从回廊里走出，手里拿着两碟点心，“是慧妃娘娘送来的。”

宫中的细点比有妖小馆不知精致多少倍，桂花糖甜而不腻，茶汤入口微涩，回味却甘甜，白狸吃得高兴，桃夭君忍不住问他，“家里好吃，还是这里？”

“家里，”白狸头也不抬的回，“师父说家里虽然穷，但是家。”

难怪青龙一直说他人里人气的，就连桃夭君都觉得白狸的确人里人气。

一个时辰后，神宗皇帝终于完成沐浴更衣一系列繁杂的程序，重新坐回书房，忘忧拿出一小斛珍珠，“大神，这是太后为感谢您，特意送您的礼物。”

忘忧话才说完，珍珠已到了桃夭君手里，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和七冰源的相比……。”

话没说完，衣袖就被裴少游拉了两下，桃夭君及时收声，站在白狸身后，神宗皇帝从玄夜口中得知桃夭君是不烬山的大总管，历经凤凰神族三代，妖力深厚，今日一见，只觉得这位有些可爱的小胖子充满市井之气，和白狸大神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仙气。

“朕已经与徐卿商议过，狐火一事着实诡异，此案由裴少卿主理，”神宗皇帝礼貌的冲桃夭君点点头，毕竟人家是特意送药来的，虽然未得宣召，神宗皇帝也认为此时不宜追究，“之前朕已经赐过少卿一面金牌，少卿持金牌可便宜行事。”

回到有妖小馆，小怜正清扫庭院，沧溟青莲停在白狸窗下，青光笼罩着白狸的房间，不知是青龙干的，还是沧溟青莲自己漂去的。

桃夭君一刻不停的带着樊正直奔珍珠馆，裴少游紧皱着眉头，“我们需尽快赶到陆州银月狐的营地吗？”

“嗯，”白狸点点头，伸头看一眼睡得正香的青龙，“戊土不在，我把相柳送回青森灵墟，刚好我爸在，他的青螭车可以借给我们。”

桃夭君欢欢喜喜的拿着一包银子回来，为避免诅咒再次应验，他没有告诉任何银子的总额，只给裴少游五两，让他到陆州给白狸买些零食。

天色微明，金浩提着行囊赶到，一进庭院，便看见一条龙俯卧在地，漂亮的青铜车挂在龙脊背上，一时间张大口，“这……，这是……。”

坐在青螭车上，金浩突然觉得当初自己选择跟随裴少游简直是对得不能再对的决定，人族，一个普通的人族，竟然能乘坐妖神的战车，拉车的，还是一条龙，血统纯正的龙。

没等金浩感慨完，青螭车缓缓落下，裴少游举目望去，只见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芜之地。

走进已经腐朽的营地大门，只见偌大的营地，四处都是断垣残壁，野草肆意生长，即使在炙烈的阳光下，死寂的营地仍然令人觉得阴森。

缓缓走进野草丛，只见石墙上雕满奇怪的文字与图案，从断裂的墙壁向内张望，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生活在此的狐族的生活用具。

再向营地深处走动，粗如儿臂的藤萝沿着墙壁与地面的裂缝生长，一直延伸至营地中间的祭坛。

站在祭坛下方，裴少游紧皱着眉头，祭坛上方有个红土垒成的土堆，土堆四周是碎裂的陶片，土堆东北角，有一把已经损坏的断弩机，一只蓝翼的蝴蝶停歇在上面。

裴少游走上祭坛，祭坛上有一面已经破损的旗帜，看着上面被泥土半掩着的银月狐的图案，裴少游伸手轻轻挖去旗帜上的土。

找到一口井，金浩小心翼翼的将旗帜清洗干净，裴少游找来一根粗木，让白狸深插进土里，再将旗帜系在粗木上。

阳光炙烈，午后微风掠过，旗帜缓缓扬起，就在那一瞬间，裴少游似乎听到一声狐哨声，悠远而绵长。

一条小小的银狐站在长草中，好奇的打量着裴少游一行三人，裴少游见他竟不怕人，从侧袋里取出桃夭君准备的肉干，放在银狐面前。

银狐叼起肉干，飞速的消失在长草中，“白狸，那是普通的狐狸，还是妖族？”

白狸没有回应，回过身，这才发现他站在祭坛边，突然伸手在祭坛上一推，祭坛应手而倒，泥土纷飞中，裴少游看见白狸伸手握住一块青色的石块。

坐在营地前的石堆上，裴少游认真的翻看着那面石块，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族被抛弃数百年，玄玉牌都被埋葬，你们把它挖出来，又为何事？难道真的要斩尽杀绝吗？”

回过身，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衣衫褴褛，他肩上，站着适才那条幼小的银狐。

第4章 血月惊变（4）

听完裴少游的解释，老者一脸的震惊，“确认是狐火吗？”

“是，”白狸主动回应，并伸长手臂，那条幼小的银狐轻盈的一跃，跃到他手臂上，然后再轻轻一跃，跃到他的肩头，“你们……。”

裴少游突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可怕感觉，他还没回身，小银狐突然自白狸肩头跃起，冲着众人身后厉声尖啸，一股妖力弥漫开来。

“蛇，”金浩一声尖叫，抽出佩刀护在裴少游身前，“大家小心。”

小心？白狸随手一挥，一条粗大的黑蛇从草中飞起，在空中化为一团血雾。

“你……，”老者惊恐的看着白狸，“是龙族的大神。”

说完，老者已经扑倒在地上，五体投地在白狸脚前，涕泪交加，“大神，神域终于想起我族了吗？我们在人界流浪数百年，从未得到过召唤，我们还以为神域已经放逐我族。”

比起老的营地，银狐族的新营地完全是一个人类的乡村，五十多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交换粮食和必用品外，极少与外界往来。

那条小银狐螭月是银狐族最小的族人，因为妖气稀薄，他一直没能幻化为人相，众人在老者家中坐下，螭月跑进自己的房中，很快他叼着一朵紫色的花出来，放在白狸脚边。

老者把粗面饼和热汤分给众人，“我们这里很偏僻，吃的很粗糙，大神，那朵花叫紫苓，和我族营地里伶仃湖里的蓝莲很像。”

白狸伸指在螭月额间轻轻一点，裴少游只见螭月身体不住的颤抖，片刻之后，一个光着身子，长着狐尾，玉雪可爱的孩儿出现在眼前，这是裴少游第一次亲眼看见妖族幻化为人身。

提着一个瓦罐走屋的银狐族老太太满面笑意的推开房门，一眼看见螭月，手中的瓦罐掉落在地，罐里的稀饭洒了一地，老太太五体投地匍匐在房门外的泥地上，“大神垂怜……。”

青龙在午夜赶到，他看着螭月睡在白狸膝上，看看一众银狐族的族人，“青森大神说青森灵墟西南的银叶平原很适合你们生活，从现在开始，你们是青龙族的家奴。”

偏僻的山村，静夜里整个村子哭声震天，裴少游看着银狐族的人在月光下化为或大或小的银毛狐狸，在村里不住的飞蹿，显然，这些被遗忘在人界的银狐族人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大神，”族长满面是泪的匍匐在尘埃里，“我们一年一年的等待，终于等到神域的召唤，我们从未想过竟然能得到青森灵墟主人的召唤，请告诉青森大神，若大神需要，银狐一族誓死为大神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