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男人看着火炉，“想知道什么？”

墨兮看一眼裴少游，裴少游从白狸手里接过十两黄金，“你是谁？”

男人眼神闪动，嘴角浮出一丝嘲讽，“当然是光武朝残留下来的野种。”

他竟然说自己是野种？裴少游立刻感到他对光武帝莫大的怨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正愣怔间，却听男人淡然道：“光武帝的所有子嗣死于乾坤殿的大火，我爷爷是第九子的遗腹子，其实是个孽种，他一直生活在澄州，直到将死之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难怪他会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裴少游才这般想，男人又是一声冷笑，“文宗皇帝找到我父亲时，我们全家都以为大难临头，但文宗皇帝并没有动手，只是让我们迁移到妖国与人族交界之地过活，还给了我父亲商市主理人的身份。”

裴少游并不理解商市主理人是个什么身份，墨兮扔一块青碳进火盆，“不人不妖，表面上有身份，但实际上不能见人。”

这应该是最大的惩罚，表面上仁慈，实际上残忍，裴少游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男人却很淡然，“这么多年，我们也习惯了，至少，我的孩子能生活得很好。”

默默的放下金子，男人看一眼，“说吧！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沉默一会儿，裴少游断然抬头看着男子，“我们知道当年郑皇后和灵忧一系的真相，我想知道，当年那些皇子为什么想造反？”

男子抬头看看裴少游，嘴角浮出一丝极诡异的笑，“勇气可嘉，我听说你们找到天女洞下的地宫，便猜到会有今天。”

说着，男子伸手拿起金子，转身交给黑暗中的一只手，那只手接到黄金后，立刻飞速后退，四周一亮，裴少游只觉得似乎是从地洞中回到地面，忍不住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置身在通天渠上，四周来来往往的飞舟，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这是汴京最繁忙的水道，当然，在这样的地方讲述秘密，也是最安全的。

“郑皇后是妖，你们应该知道了吧！”男子眺望着通天渠巨大的闸门，“而且不是普通的妖。”

“是，”裴少游点点头，“郑皇后是妖界的神族后裔。”

男子收回视线，咧嘴对裴少游一笑，“我很喜欢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男子轻咳一声，推开船板，拿着一壶热茶，两碟点心和三个杯子，“故事太长，喝点茶吧！”

墨兮拿起一枚点心，“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你还从来没请我吃过东西。”

男子没有理睬墨兮，阳光下，他瘦削的脸有一道浅浅的银蓝色的光，裴少游吃了一惊，男人对他微微一笑，“不用害怕，我的妻子是鱼族，这是苍冥幽兰的花粉，你们身上的冰绡，就是用苍冥幽兰的根茎织成的，他们买的冰绡是最劣等的，所以才会有苍冥幽兰的花粉残留。”

冰绡果然是从商市流出的，裴少游喝一口茶，只觉得入口甘甜，和自己常日喝的劣等茶叶泡出的苦涩味道截然不同。

“光武帝心怀壮志，一心想要重朔大晟的辉煌，但诸侯割据，他亲眼见自己的父亲政令只能覆盖汴京方圆百里，”男子喝一口茶，拿出一柄琴，手指轻轻拨弄，悦耳的琴声中，他如同市井说书的先生一般讲述着那段血与火的往事，“光武帝遇到郑皇后时，他才十二岁，郑渊说他们感应到祖宗之血的召唤，从一个遥远之地赶到人界……。”

第33章 龙血迷局（12）

遥远之地？裴少游立刻想到那些白骨祭坛，他们感应到祖宗之血的召唤，应该属于凤凰一族的白骨塔已经完工，凤凰一族先祖化为的虫儿已经开始向塔顶的神器祭拜，正是神器发出的妖力召唤郑渊来到人界。

他们在湖州相遇，那是大晟除汴京外最繁华的城市，七条河流带来川流不息的人流与无尽的财富，贯穿城市的水里流淌都是金子，胭脂桥上，镶嵌的都是翠玉珠宝。

就在胭脂河畔，郑渊告诉光武帝，他能助他扫平诸侯，但他希望光武帝能帮他们找到祖宗之血的所在地，两方达成协议。

在长久的战争中，郑氏和光武帝的感情日益深厚，生下两个孩儿之后，郑氏希望光武帝能活得更长久一些，郑渊便将从妖界带出来的血虫喂养人族的血液培养出一种蛊虫，那种蛊虫能够过滤妖族的血，人族饮下之后，能够强身健体。

裴少游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血髓蚴的来源，想必某甲是虚构出来的人物，目的是掩饰郑皇后是妖的真相，她的初衷竟然是让光武帝长久的活下去。

光武帝的身体的确比普通的人族更强健，但他毕竟是人，妖血激发出的能量令他的躯体难以负荷，几年之后，他的身体迅速的羸弱下去，药石无灵。

郑氏为了让光武帝活下去，利用血髓蚴给光武帝换血，将普通的人的血通过血髓蚴净化后，换给光武帝，光武帝全身的妖血换完后，终于恢复正常，但郑氏无意中发现血髓蚴能够组成人体，也就说，当一个人的躯体损坏后，血髓蚴能够成为躯体的一部份。

郑渊告诉郑氏，这是违反人族规则的，引起的后果难以想象，那个时候，光武帝已经完全正常，郑氏便销毁了所有的血髓蚴。

说到这里，男子停下喝口水，裴少游紧皱着眉，这男子并没有细说血髓蚴的可怕之处，显然他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得太多，这也说明它对妖也有害处，血髓蚴必须严令禁止。

“那个东西，”一直没有说话的墨兮突然开口，“成形之后，能够赋予人族斩杀妖族的能力。”

男子波澜不惊的看一眼墨兮，“你如何知晓？”

“我亲眼见过，”墨兮看着男子，“这个秘密，除我之外，就只有你们知道。”

裴少游立刻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没有告诉过神宗皇帝，其实作为妖神，他也提防着神宗皇帝。

“我还知道虚水可以将血髓蚴溶解成清水，”男子仍然一脸的波澜不惊，“不烬山的大管家一直跟着我们，我想，他应该能将这个消息传回给不烬山的青龙大神，让他立刻去虚水之畔找大巫妖。”

桃夭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白狸身后，白狸看他一眼，他点点头，身形微动，身影已经消失。

说完如何消解血髓蚴，青龙觉得事情重大，立刻起身，却见桃夭君看着自己，马上猜到他想去青森灵墟。

“我带你去，”青龙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先去见大巫妖。”

站在永生寒潭边，桃夭君只觉得寒气直透骨髓，这种感觉比上次白狸带他去青森灵墟时更加可怕，桃夭君后退一步，青龙已经走进寒潭，回身看一眼桃夭君，“走吧！”

“我等白狸大神带我去，”桃夭君翻个白眼，“我去传朱雀大神，让他们做好准备。”

青龙不解的看着桃夭君离开永生寒潭，小龙立刻关闭入口，只好自己深吸一口气，沉入潭中。

雨下得不大，却分外的冷，裴少游微微有些抖，白狸伸腿靠在他身后，一股热流迅速流遍裴少游全身，男子看一眼白狸，“好强大的妖力。”

墨兮点燃火炉，“是青龙大神自己行的雨，大巫妖应该感应到其他的危险……，难道是那些影蛊成熟了吗？”

墨兮和男子对视一眼，男子轻声叹息，“这场雨还会持续一段时间，预计会很冷，我们进船舱去吧。”

船舱里燃着两个火盆，裴少游立刻觉得身体暖和起来，坐在暖炉旁，男子轻轻拍手，立刻有人奉上餐食。

喝下一碗热汤，男子眺望着窗外的夜雨，“就连郑氏都没想到，血髓蚴被偷偷留下，老七的母亲是光武帝的表妹，从小就痴恋光武帝，所以郑氏很信任她。”

说到这里，男子轻声叹息，他继续讲述着当年的秘史……。

妖血除尽后，光武帝的身体逐渐恢复，但在一次巡游中，他从龙辇上摔落，肋骨插入内脏，就算郑氏都束手无策。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光武帝身体强健，绝不可能从龙辇摔落，所以郑氏派人调查，那些妖兵用尽各种残酷的方法都没找出害光武帝的人，最终她才发现，是血髓蚴组成的左腿在崩坏。

血髓蚴的成虫可以修补损坏的人体，但血髓蚴的寿命很短，几年的时间，它们就会死亡，史书记载，光武帝的左腿在与北方诸侯的最后一战中受重创，其实为保住他的性命，左腿自中部锯断，是由血髓蚴修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