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白狸很有礼貌，却不怎么恭敬的对神宗皇帝点点头，“你亲自出宫来督办案子？”

“不，”神宗皇帝缓缓坐下，“昨夜城中巨震，朕夙夜难眠……。”

“不是妖族干的，”白狸有些不高兴，“我在汴京，谁敢来闹事？”

这是实话，白狸来汴京之前，汴京城中的妖族三天两头便会闹事，自他到后，汴京城的妖族安分守己，徐即已经将司妖库的捕快调整一半的人手去其他地方，

“大神误会了，”神宗皇帝温和的笑着，他其实很喜欢白狸和玄夜，他觉得这两只和他最亲近的妖都有着一颗赤子之心，所思所想一眼便能看透，比起朝中那些老奸巨滑的大臣更令他安心，“朕并非怀疑是妖族所为，只是汴京连续震动，恐百姓不安。”

“前几次是我爸搞出来的，”白狸毫不犹豫的出卖青龙，“师父说过之后，他以后来都会节制妖气，否则我妈也不会让他进入人界。”

神宗皇帝苦闷的心情立刻好转，他甚至能露出一丝笑，“如此甚好，徐卿，朕已令早朝改为午朝，在天明百姓起床之前，大理寺与九门府应该能将安民告示张贴完毕。”

令白骨龙兵护卫神宗皇帝回宫，徐即下令全城张贴安民告示，待安排好一切，所有血蛹已经拉回大理寺，注视着天边亮起的第一抹曙光，徐即一脸的憔悴，“喧扰一夜，听闻有妖小馆房屋及围墙倒塌，血蛹的检验也需时日，少游，你们先回家看看，午后再来议事。”

听徐即这般说，裴少游心中叫苦，显然这个案子也会交给自己，怪只怪白狸把俞鸿飞打伤，否则，这等霉事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想法推给他。

听孙千讲完昨夜发生的一切，俞鸿飞长出一口气，“幸好白狸出手没有轻重，我正好避过这案子，只待收尾，我们再去分一杯羹。”

回到家中，工匠正与桃夭君算帐，“您看，最终数目是一千九百三十四两。”

“一千九百两？”晴雪君一跃而起，“怎么会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工匠看一眼晴雪君，“您看看围墙，再看看这倒塌的房屋，还有开裂的墙壁，您自己说我有没有多算您一钱银子？如果您不相信，自己去汴京城找其他的工匠，看看别家给您的报价是不是和我一样优惠，另外，数目您说少了，是一千九百三十四两。”

最终定的还是这家工匠，因为这家的确是报价最低的，这也意味着玄武和白狸搞的银两，一钱不剩的全部用于修缮房屋，现在正值雨季，房屋修缮的两个月时间，只能在朱雀族送的紫藤草笼里安身。

刚刚躺下，凌风君带着妖皇的问候不请自来，显然是白狸的妖气惊动了凤凰明都，凌风君前来刺探消息的。

唯一令裴少游安慰的是凌风君送来五两银子，听说是凤凰明都的百姓听说大神有难，自发用货物从人族手中交换所得。

凌风君感叹半天，又体贴的送上几片妖国用于搭建房屋使用的铁棚叶，几个随从手脚麻利的搭建完毕，不到半个时辰，庭院内那株以桃杖形成的大树，悬挂着的六个紫藤草笼上各有两片硕大的铁棚叶遮风挡雨，看上去到别有一番棚居的风味。

正谈话间，金浩一脸憔悴的出现，“少卿，徐大人令我带一个人来见您。”

人？裴少游看着那个在门口就五体投地的单腿火狐妖心中一动，看他的衣着，显然不是大理寺的妖捕，这可是老狐狸第一次把自己曾经的查案网共享给自己用。

由于火五坚持不肯进庭院，裴少游和凌风君只得在院门口接待他，火五哑着嗓子，“老徐已对我说过，你们要进地下黑市卖东西，那里的规矩和其他地方不同，我来和你们讲清楚。”

地下黑市？这可是裴少游从未接触过的，之前都是由俞鸿飞处理，此次显然情非得已才让自己“染指”。

火五的话很简洁，他可以担保两人进入黑市，但这两人必须确保是生面孔，年龄不限，种族不限，作为担保人，所有在黑市产生的交易他要抽一成、黑市的管理人叫血鸦，所有的交易他要抽两成、摊位费一成半、保护税一成半，最终能拿到的是四成，成本自担。

售卖的种类不限，进入黑市后，人、货、银两的安全自负、交易过程自负，离开前，所有的税费交清。

这是一个看似有规则，其实全无规则之地，总而言之，在没有任何保障的前提下，进入黑市交易的只有四成收入，实际利润可能更低，在这样的前提下，无本生意显然更为划算。

生面孔，还要能做生意，还能保障自身安全，裴少游看看桃夭君和晴雪君，两人立刻会意，“我们去，妖国送来的肉类大神不爱，我们拿到黑市去卖，也得换得一些银两修补房子。”

火五狡黠的一笑，五体投地的告辞，临走前，看似无意的说一句，“汴京城外的松茂林，野味多得是。”

“这就是目前所知道的一切，”裴少游将暗河、血蛹及沉船向桃夭君和晴雪君细细道出，“你们去黑市，便是调查出是谁在出售以及购买这些血蛹，另外，这些血蛹的用途。”

第4章 血蛹现世（4）

桃夭君和晴雪君立刻开始行动，他们在青龙留下的冻库里挑挑捡捡，把谁都不爱吃的肉放进竹篓里，准备背到黑市去卖，裴少游刚要提醒他们小心，凌风君一身便装，背着一篓野果出现，“妖皇让我也去黑市看看，学习经验。”

暮色低沉，在火五的引领下，桃夭君一行三人开始向黑市进发，裴少游让玄夜和戊土看家，自己带着白狸回到大理寺，血蛹的检验应该已有结果。

大理寺很安静，休整一下午的金浩神采奕奕，根据他的汇报，汴京城的妖族们今天自发去修补白狸大神顽皮搞出的裂缝，目前十八条裂缝已经填埋三条，只要过后两日不下雨，裂缝应能全部填埋完毕。

这才看见安民告示，将出现裂缝的原因归咎于自己教训白狸，白狸一怒之下所为，显然汴京城的百姓对这位妖神出现之后发生的一切异状见怪不怪，更何况，除有妖小馆外，其他地方均无民房损坏，地裂了，填上就是。

整篇告示，白狸唯一能看懂的就是自己和裴少游的名字，他立刻猜到自己和裴少游又被安排背黑锅，但昨日之事，的确是裴少游策划，自己实施的，两人并不无辜。

令裴少游没想到的是，检验结果并没有出来，甚至检验的仵作们仍在操作间，这就意味检验难度比裴少游设想的高。

回到自己的庭院，裴少游翻看着十七处裂缝的现场勘查结果，基本和自己推测的一样，这十八处都是暗河流经之地，地面厚度较薄，承受不住水汽的压力爆开。

十八处裂缝，共发现三十三个血蛹，其中有一个血蛹是从河底打捞上岸的，幸好近几日无雨，否则那具血蛹会被暗河带入通天渠，还不知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人皮案后期调给裴少游的樊正将司库内过往血蛹的案件卷宗已经整理放好，这是裴少游最喜欢樊正的一点，做事有条理，而且进退有度。

正在查阅过往的卷宗，只听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裴少游立刻起身，果然来的是宋伶，他的面色微有些苍白，“少……，卿，桑司丞请您去操作间。”

躺在裴少游身后的白狸一跃而起，吓了宋伶一跳，“大神，请您也一块儿来。”

长久的相处，宋伶早已明白这位大神的诉求是待遇和裴少游一样，所以事事都由着白狸的性子，算下来，除裴少游外，他是大理寺极少没被白狸欺负过的人。

提着灯笼，引着裴少游和白狸快步穿行在廊间，“我们想尽各种方法都没能打开那些血蛹，外层的石壳天衣无缝，只能看见浸泡在血液里的尸体，请示徐大人后，他同意我们打碎一个，石壳砸开后，里面的尸体快速腐化，血液也迅速干涸。”

走进操作间，仵作们已经收拾整齐，桑延站在唯一打开的石蛹前，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少卿，用你的夹子把那个东西夹出来。”

东西？裴少游走到桑延身边，果然，石蛹壁上有一块银蓝色的鳞片，裴少游拿出夹子，白狸冷笑一声，“不是鳞片，是鳞粉，再等等，过一会儿还会再有。”

一边说，白狸一边拿来一根蜡烛，在石壁旁来回移动，很快，石壁内部就闪烁起银蓝色的光，然后出现零星的“鳞片”。

“尸体呢？”裴少游看看石壁上那些银蓝色的鳞粉，回身看着桑延，“那具腐化的尸体在哪儿？”

揭开白布，出现一具蜷缩成一团的尸骨，桑延用树枝指着尸骨，“我已经仔细检验过，这是人族的尸体，而且是具成年人族的尸体，我不明白的是，这具尸体为什么会缩得只有原来的一成，只比足月的胎儿大一些。”

沉默一会儿，桑延指着石壁上的银蓝色鳞粉，“也许和这个东西有关，我需要查书籍，搞清楚它是什么，另外，这些石蛹制作得如此精美，称得上天衣无缝，也是一条线索。”

走出操作房，环顾四周无人，宋伶从袖中取出一个布袋，从那布袋的粗糙做工就能看出是桑延交的房租，“这些银两，拿去救急。”

裴少游还没伸手，白狸已经抢过布袋，把银两倒进自己侧袋，宋伶接过布袋，压低声音，“那具枯骨，我们单独验过，左侧颈椎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还记得马厩里死的那个人吗？”

正说话，只听孙千的声音远远传来，“宋伶，宋伶，我们前两天送来的尸体检验完了吗？难道你和蜜友夜雨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