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娘眼中泪光闪动，“官爷，我们十几族，奔走三十载，只望当年之事能有一日大白于天下，如您这般言，难道我们的冤屈永世不得见天日。”

环视一周，凌风君轻轻一挥手，所有妖兵立刻退出地牢，牢头儿一看，立刻带着牢兵离开，捕快们也飞速退到地牢外。

待声响平息，裴少游微微一笑，“两位皇帝只说后世皇帝不得查阅卷宗，并未说不得调查。”

白七娘眼中升腾起希冀之光，裴少游停顿片刻，“在你说出你们的冤屈之前，我想先搞清楚，玉石妖胎是怎么回事？”

沉默片刻，白七娘咬咬嘴唇，“您应该知晓搜奇志这本书，上面记载着如何将人与妖通过外力融合，形成新的族类。”

“我见过那本书，”裴少游注意到白七娘提到搜奇志三个字时，声音充满了厌恶，“也初步翻阅过，据我所知，这本书是庄家的先祖根据妖国来的妖医的研究所写，在武宗皇帝一朝被禁。”

“搜奇志的原本，记载的如何使用人界与妖界的草药治病，”白七娘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并没有人妖混种的记载，武宗皇帝继位时，人界与妖国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双方在某些方面水火不容，并且进行过两次战争最严重的一次，便在灌山奇水，那一战之后，两国的皇帝才下定决心让人界与妖国永保和平。”

这些都是正史中没有记载的，在正史中，人界与妖国已经承平数百年，就连那几场大战，都在绝密的情况下进行，及至百年后的今日，才逐渐解锁……。

百年后？裴少游立刻屈指开始计算，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武宗皇帝似乎活了两百多岁，这意味着……。

看到裴少游的举动，白七娘猜到他已经意识到，点点头，“武宗皇帝有妖族的血统，他到妖国时，受到妖神的祝福，他的体质与其他普通的人族不同。”

“什么妖神的祝福？”白狸冷笑一声，“是他趁我爸不注意的时候跳进幽兰沼泽，正适幽兰的花期，花粉强化他的身体，我爸至今还怒火中烧，我娘说我爸自己蠢才让他有机可乘。”

无论是裴少游，还是凌风君都立刻假装自己已聋，毕竟他此刻嘲讽的是妖界的神族以及人界战功卓著的皇帝。

白七娘在最初的尴尬后，也如裴少游和凌风君一般假装自己未听清白狸所言，停顿片刻后重新开口，“但那场大战中，为获得战争的胜利，人界与妖国都使用了禁术，那个禁术就是人妖混种。”

讲到这里，裴少游和凌风君同时明白为何妖皇和武宗皇帝会同时封禁卷宗，显然这不是一场体面的战争。

“玉石蛇胎，就是那场战争的恶果之一，”白七娘的声音小了下来，她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自禁的打个寒战，片刻之后，她散乱的视线重新凝聚，“我们是想揭露人妖混种的事，但是玉石蛇胎不是我们做的。”

“庄生妙的娘子一直在与你们联系？”裴少游没有质疑白七娘，径直提出自己的疑问，“她的传声虫在你身上。”

又是一阵沉默，白七娘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被流放的那些妖族在大荒原过得是什么日子吗？生不如死，大荒原的可怕，是你们人族无法想像的。”

“如果没有你们的资助，他们应该过得更难，”裴少游的语气一如继往的温和，“我猜你们借助于穿行人界与妖国的机会，给他们提供必要的资助，庄生妙的娘子，是你们从大荒原带出来的妖之一吧！”

“是的，”白七娘眼中突然闪烁出恐惧，“官爷，她们太弱，实在太弱，她们在大荒原会死的，而且，他们没错，他们只是不该生在大荒原。”

“你是说……，”凌风君突然眯起眼睛，“那只金眼猫妖是在大荒原出生的？”

白七娘立刻惊恐得浑身颤抖，白狸冷哼一声，“你怕什么？妖典上并没有写大荒原的妖不许生育后代，但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流放的墨印？”

裴少游从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绝望和希望两种情感并存，裴少游微微一笑，“不用怕，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白七娘看着裴少游很久，才缓缓的开口，“为杜绝他们逃出大荒原，当年在流放他们的时候，使用的墨是特制的，母亲的流放印记在何处，子女的印记就在何处，生生世世，永远不可消除。”

第30章 真相与疑云（8）

这应该是世上最残酷的惩罚，不仅仅是当事人自己，而是连后代也一起被永远流放，裴少游和凌风君对视一眼。

“你们是第二代，还是第三代？”凌风君开口，“第一代的都死完了吗？”

“第三代，”白七娘倔强的抬起头，“其实我们知道的东西并不多，我们只知道我们被遗弃了，比我们更惨的，是在大荒原的妖族，这几十年来，我们相互帮助，才能苟活至今。”

“当年人妖混种的详情，你知道吗？”裴少游又沉默片刻，“或者，你们的……。”

“不知道，”白七娘摇摇头，“我们并没想过要揭开当年的伤痛，我们的诉求只是能让那些孩子回来，像正常的妖一样活下去。”

“你的意思？”裴少游站起身，“那些人妖混种在这一代，已经完全变成人或者妖？”

“是，”白七娘点点头，“金眼猫妖和心月狐都是纯正的妖。”

审讯完毕，重新唤回妖兵和捕快，裴少游坐在庭院中，心情极为沉重，从白七娘的供述中，他可以确认玉石妖胎不是他们所为。

“我们去见伶俐虫，”裴少游站起身，“玄夜将它关在何地？”

才到藏冰室门口，裴少游就冷得直发抖，凌风君体贴的拿一根太阳草给裴少游，“师父，等您去妖界，可以像武宗皇帝一样跳进幽兰沼泽去强化您的体质，我想，您是大神的师父，青龙大神即使气得想死，也不会阻止您的。”

假装没有听懂，裴少游把太阳草别到自己腰间，一股暖流环绕全身，“走吧！”

和一天前相比，伶俐虫几乎缩小一半，它舒适的躺在冰块之中呼呼大睡，腰间仍然系着铁链。

“活的伶俐虫！”凌风君异样的兴奋，“我还以为伶俐虫已经灭绝，没想到竟然能见到活的伶俐虫。”

“没有灭绝，”本在打鼾的伶俐虫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用尾部卷起一块冰塞进嘴里，“我的族人一直生活在不烬山，是凤凰神族的邻居。”

一句话说完，伶俐虫又吃下几块冰，只是眨眼之间，它的体型又缩小一圈，“我们喜欢寒冷的环境，不烬山虽然终年燃烧着烈焰，但黑凰女神和青龙大神成亲后，青龙大神将永生寒潭搬到不烬山的山中，也因如此，我的族人才能在不烬山存活下来。”

又吃一块冰，伶俐虫意犹未尽，“你们想问我什么？”

“你是怎么被抓到龙龟岛的？”裴少游坐在藏冰室门口的石阶上，虽然有太阳草，但他接连受伤，还是难以抵御寒气，“鬼婆是谁？”

一边吃冰，一边打着饱嗝，伶俐虫身上闪烁着银光，“我被派遣到大荒原采摘绯烬火焰，黑凰女神想给自己打造一副战甲，她的战力虽然称霸神域，但她的儿子妖力实在过于强劲，她和青龙大神联手都不是对手。”

这是能在白狸面前说的？凌风君立刻后退一步，伶俐虫没有半点儿伶俐的模样，“我才到大荒原，就被抓了，然后就被送到那个岛上，鬼婆是一个木头人，他们在木头人上放置不同的应声虫回答那些人的问题。”

“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装神弄鬼？”裴少游看着伶俐虫又小一圈，“那些带有流放墨印的妖是他们从大荒原捕捉来的？”

听到这两个问题，伶俐虫突然停下，他没有再吃冰，而是吃力的摇晃着仍然肥硕的身体，“我和那些妖一块儿从大荒原送到岛上，那些妖是有用处的，我偷听到，有人想利用那些妖在汴京发动暴乱。”

“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那些妖发动暴乱？”裴少游皱起眉，“那他们为什么要杀掉那些妖呢？”

“是人杀的，”伶俐虫很肯定的回应裴少游，“他们用一种特殊的粉末令那些妖不能动弹，很轻易就杀掉了他们，在另一批人上岛之前，他们害怕这些妖泄露他们的秘密。”

“你知道那是什么秘密吗？”裴少游的心高高的提起，“另外，你知道玉石妖胎是怎么流出去的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秘密，”伶俐虫的回答令裴少游有些失望，“但我和那些妖聊过天，他们告诉我，他们的上一代是被改造的妖，在一个叫彬州的地方，两国交战，由于死伤太过惨烈，两国的皇帝便订下赌约，派遣最强的战士进行十场格杀，失败的一方必须臣服于胜利的一方。

为了获得这场赌约，双方都使用了一些不体面，不能见光的手段，其中就包括对妖族和人族进行改造，妖族寄生在人族体内，人族通过可怕的手段令自己妖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