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确实是这个理。最坏不过分了,分不起吗?何君扬动摇了,看着茶杯思考。李复又补充道:“我们没那么大的不同,眼界差不多,背景差不多,人脉差不多,喜欢的东西差不多,床上也合拍,你还担心什么?”
何君扬笑了,心想:你不会长年累月有一颗想死的心,不会一直跟自己较劲又不断自我和解,不会每天社交工作完要酗酒麻木,不会反反复复地想今天哪句话没说好。也算了罢,要真遇到和自己一样的人,她也避之如蛇蝎。她只是觉得对不起白柯宇的苦口婆心。
最后何君扬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起了一个梅花卦,缘分未尽,便放弃抵抗:“那就试试吧。”
于是晚上又和从前一样,周而复始。只是何君扬会更在意边界和底线,更在意“安全词”的使用,让这过程戛然而止。
他们维系着一周一两天的会面,平日互发信息,偶尔周末约个会,这好像不太适合李复的身份,但如果是对待“爱人”,多少时间和面子也都是愿意付出的,只要他不忙。
但事实上何君扬并不享受和李复约会,她本来就不是会和男性逛街的类型。或者说不屑,也或者是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她需要购物时总是很有目的性,买完就走也不会多看别的两眼。至于艺术性的东西,总要迁就对方的品味,画展、音乐会、电影,以往要不单独去,要么和白柯宇去,要么都是女性伴侣。而她对运动则没什么特殊爱好,总之男性的价值除了性也没有更多,才让她长期以来对恋爱没什么兴趣,每一个动了心的,都是艺术人。于是李复之于她而言,大概也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很有“性”魅力的人。荷尔蒙作祟。
李复也曾试探何君扬是不是真的那么需要性虐。他普普通通地做一场,一直审视着何君扬的反应。很明显她的身体并没有得到满足,她依然需要一些什么,发泄过剩的躁动。她没有办法就这样睡去,也没有办法跟李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只需要发泄。
她为无穷无尽的欲念感到难耐,以往如此依赖疼痛和折磨才得以让其消停一些,在正常的性爱之下,她没有办法得到满足。那些平常的抽插运动,仅仅停留在那个层面上,让她心里空落落,只是进行了一场肢体活动。也许只要还在这个社会上,有社交,有追逐的目标,有未完成的任务,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暴躁不安。
然而她也没有告诉李复。这只是回归到她最初的惶惶,渴望但是压抑。她闭上眼,试图进入睡眠。
也许李复也是,洗过澡回来侧躺在何君扬旁边,盯着她看,即使何君扬闭上眼也能感觉得到视线凝固,然后胸尖上猛地一阵疼痛,被掐了一把。她睁开眼,没有说话,喉咙干涸以至于说话都不愿意,李复问:“你是不是还想要?”
何君扬摇头否定,准确来说,她想否定的是“不想要这样的模式”。
李复细心问她要不要喝水,看何君扬点头后,他赤条条走下床,在厨房倒过来水,含进口中喂她,多余的水顺着脸颊滴在枕头上,何君扬联想到他人的性感,落在自己脸上反倒像是眼泪一样流。
喉咙滋润了一些愿意说话了,何君扬让他回来睡觉,李复拒绝说:“你不喜欢这样做。”
仿佛是看穿了她一样,何君扬反思刚刚是哪个表情没做对。
李复把何君扬横抱起来,两个赤条条的人进浴室里,他把人放下来,试好水温让花洒从头喷到底。何君扬享受他搂着自己单手试水温那点细致的体贴,把自己护在后面防止太冷或太热的水溅在自己身上。
李复给何君扬洗了个澡,其实只是洗干净留下的那些体液。而后趁他们都彻底清醒了,李复问:“是不是还得跟以前一样做你才会有感觉?”
他表情很认真,甚至带点严肃,何君扬没有隐瞒,承认她只能在性虐里感到满足。
他们甚至讨论起因缘由,何君扬想了想,说:“可能是以前分手时把平常的性爱和平常的恋情绑一块儿,一起排斥了;也可能是小时候看涂风油精的生殖器,受了太大刺激有点性冷感;也可能是因为不信任性所带来的关系,关了灯换了谁都一样。”她顿了顿,“不能要求你把我煮了吃,只能寻求另一种承认。”
她把自己剖析得那么深,李复却问:“这么找刺激是不是想证明我爱你。你只想证明我需要你,是不是?”
也许那一瞬间何君扬的大脑承认了这个问题,可是嘴上却归罪于“我可能想要存在感,也许是想要变得特别,在看得见的地方平庸无能,劲头全留在隐秘的地方了”。
无论他信还是不信,他们的性生活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他会让何君扬紧贴在冷墙上做,会开着花洒呛她,会让她跪在地上强迫口交,会逼迫她自慰观赏,会打开录像机让她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表现,会使用口球眼罩震动器等等的道具,会把她绑起来悬在空中做,会用刀片威胁她要切掉她的生殖器,会用冰凉的啤酒瓶代替他抽插。这都只是平常,那并不包括心理上的虐待。
他会一边让何君扬给朋友打电话一边猛烈地抽插,他会让她坐在六楼的阳台栏杆上夹紧他的腰,他会在停车场里把何君扬脱个干净,自己只拉下裤链干柴烈火,他会一边做一边要求何君扬模仿AV里叫床的声音,错了一个便打一手拍。
有时候新鲜到超出了何君扬的预期,受到了惊吓她就抱着膝盖哭得稀里哗啦,没有形象也没关系,反正早就没有了。这时他倒是停下一切来安慰,好像不是他干的一样。
李复从行动上放纵何君扬的负能量配合她发泄,他包容,他粗暴,可其实他更小心翼翼,他变得很有分寸,不让何君扬受危险的伤,又能达到刺激。出这么多点子也是够折煞他,幸亏不是夜夜兼程。毕竟一个矛盾的反复无常的人,李复摸不透,不知道什么话对她来说不痛不痒,什么话会戳到心底让她暴怒崩溃,什么样的模式能让她满意,心理上没有“安全词”可言,李复也绝不是一个专业的调教师,他不擅长看人脸色,他只是想得到她,便尽力满足她。偏她想要的满足时时变化。他只能护着她敏感的自尊心,既要顺着她让她觉得自己被在意,又要适时地触一下她非原则性的逆鳞,李复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他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总有犯错的时候。维持这样如履薄冰的平衡关系对李复来说实在太难。于是感情在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控制下加深,挣扎,损耗。李复知道何君扬的不信任,他知道她只是想被需要。唯有比爱情更紧密的不可割舍的关系,那些把所有能给的全给了,没有任何自尊的付出,撵都撵不走的所谓“忠犬”,才有那么一些可信。其实这很畸形,毕竟这不是爱情。可爱情又能是个什么玩意,界定一个概念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