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情况,大山才后知后觉的问到,“我说芳丫头啊,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着那么大的一个猪头收拾好了才能卖不到十文的钱,云芳心头有些替王一刀可惜,那猪头肉可是比红烧肉好吃多了,价格上却便宜这么多,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舌头都是怎么长的?
不过,云芳暗自吐嘈归吐嘈,却不会宣诸于口,毕竟她一个人代表不了大众,外来的她能做的是融入环境,在大环境允许的范畴内为自己和家人谋利益,而不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贸贸然的试图改变环境。
因为,她还不想死,更不想连累着亲人一起去死。
“我是这么想的,”云芳心头稍一转念,立即收回了思绪,迎上了哥哥疑惑的眼神,却是认真的解释给爹听,“往常大家请王一刀帮忙杀猪,也是一头、两头的事,人家王一刀也就算是帮忙了,所以自己收拾了猪头,自己去卖了。咱们这一次可是一百多头猪呢,咱们是做生意,不是帮忙那么简单了,也就不能让人家王一刀承担着猪头卖不掉的风险了。”
云芳看着爹越来越赞许的眼神,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好了,咱们就按照往前王一刀卖猪头的最高价,一个猪头八文钱的收了他收拾好的猪头,咱们自己想办法去卖去。不过,还是要请他给好好的收拾了!
“好,这么干才是正理!”大山高兴的一拍大腿,大声的说道,“爹,明天咱们就这么和王一刀说,他没有不答应的!”
“嗯,”爹满意的连连点头,“就依你们的主意,明天咱们去果子王就把这事和王一刀说清楚了,人家没有了顾虑,肯定能答应了帮咱们的忙。”
“对,咱们给再人家准备好了足够的柴禾,这事一准成!”大山再次十分肯定的喊了起来。
“明天我就去山上砍柴去,”小石头也笑了,大声的说道,“桂枝婶子家的大栓子还一直跟我说,说是咱们家有什么活,让我不要客气的喊他来帮忙呢,我想,明天咱们就请了大栓子来帮忙砍柴好了。”
桂枝婶子在大年初一那天拉着云芳说的话,云芳后来都仔细的学说给爹和娘听来着,爹和娘都觉得大栓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要是能帮上的时候要帮衬着他的。
只不过,这年还没过完呢,什么事情都还没开始做呢,他们也就没有和桂枝婶子说起这茬。没想到,性子急的桂枝婶子连这么几天都等不及了,竟然又悄悄的找了小石头。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小石头说的,小石头竟然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还在这个茬口上有意的提到了这个事情。
既然这事早就商议过,对于小石头的提议大家自然不会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正月初七,一早起身吃过了早饭,蓝家人就分头忙碌了起来。
娘和云华忙活着准备杀猪用的大锅,小石头喊了桂枝婶子家的大栓子去山上砍柴禾,爹则带着大山和云芳,赶着大赶去了果子王。
当然,云芳随身还是带上了她的账本子和建议的笔墨。
三奶奶的女婿王秋生果然像他许诺的那样,一大清早就在村口上等着他们呢,远远的看到蓝家人赶着车过来,他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寒暄了几句,王秋生首先带着蓝家人去看了自己家的两头大肥猪,然后又一次带着云芳他们去了另外同意赊欠的人家。
那些人家的大肥猪,果然像王秋生说的那样,一个个的膘肥肉壮的,成色上又比松坡屯的大肥猪还要好上一成呢。
而那些养猪的人家对待蓝家人也是非常的热情,或许因为蓝家不是自己的乡邻,却还是肯和松坡屯的那些人一样的条件收了他们的大肥猪,他们心中带上了感激之情。
整个相看过程中,云芳说话很少,更多的时候她是认真的记下所见所得,然后再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赶紧记录在自己简易的小本子上,当然还是用只有她自己能看的懂的符号。
忙碌的云芳偶尔,遇上了一两个好奇的目光,她也就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冲着人家笑笑,对方也就憨厚的别过了头去,不再深究她的小本本了。
200 大栓子
云芳各家的情况和自己的见闻都简略的一一记录了下来,和原先在松坡屯的记录一脉相承,说是一本总帐,也不过是简单记录云芳所见所闻罢了。
因为这个时代本来就缺乏计算机等各种的记账辅助工具,而原来的蓝丹溪也不是财会科班出生,而她又是有些遮掩着,不想让这些人发现自己识字的事,所以与其说一本正规帐本,更不如说是云芳自己按照自己的见闻编著备忘录,当然了,在她刻意为之之下,也就是她自己能看懂了,即使是这是个时代的秀才看了,也会被她的鬼画符看晕的。
云芳一边看一边偷偷的纪录再纸上,而爹和大山则把情况记在了心里。用了足足大半天,蓝家一行才把那四十多头大肥猪相看完毕,王秋生两口子盛情的留下吃午饭,那些人家竟然陆续的送来了各色吃食,让原本只是一顿普通的午饭整治的比那招待贵宾的席面也不差了。
在三奶奶的女婿家吃过了丰盛的午饭,并且和那些赶过来的乡亲们又详细的说了他们蓝家赊欠大肥猪的规矩,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之后,爹才按照方才相看的情况,和大家约定了蓝家宰杀的顺序,约定在杀猪的那一天先给二十文钱的猪款。
办完了这一切,爹这才客气的辞别了满含感激之情的王秋生两口子和果子王的众乡亲们。
出了王秋生家,爹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带着云芳和大山上了马车,轻甩马鞭,催着牲口径直去了他们村子东头上的王一刀家。
蓝家赊欠了大肥猪的事情不但在松坡屯人尽皆知,因为热心的王秋生的缘故,给果子王的人家也牵上线了,这事在果子王也是传开了。
今天,蓝家一家三口又大张旗鼓的前来相看各家各户的大肥猪,王一刀作为相关的行业人士自然不会注意这件事情,因此,当蓝家人招上门来的时候,王一刀并不惊讶。
不过,把蓝家爷三个迎进了正屋落在之后,王一刀并不着急着问他们的来意。爹明白王一刀的顾虑,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请他帮忙杀猪的来意,并且把他们按照最高的市价八文钱一个收购了作为筹资的猪头也紧跟着说了出来。
王一刀也是个痛快的,不得爹说出后面的条件,他自己就应承着说会帮蓝家把那些猪头都收拾好,各种佐料他自己带着,而且就连人手他也自带让他的婆娘和儿子也一起跟着过去帮忙。
蓝家大方,王一刀也是个不贪心的本分人,事情进行的出乎人意料的顺利,工具、佐料以及帮手都是王一刀自己带上,每一杀一头猪再给收拾了猪头肉,蓝家支付给王一刀八文钱就行。
蓝家只需要自己处置杀出来的猪肉,以及提供大锅、足够的水以及的柴火就可以了。
一切顺利,爹带着云芳和大山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家里面,娘和云华已经先知先觉的收拾出了几口大锅,在云芳的印象中她们家是没有这样的大锅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都是石头家的存货,就像那些大缸一样,是石头爷爷早年攒下的了,虽然大锅上生了锈,但是娘和云华费了功夫打磨了一番,也就可以用了。
看着眼前干净的大铁锅,再看看娘和姐姐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以及脸颊上蹭的那些铁锈,云芳装模作样的上前躬身,捏着嗓子说到,“母亲大人辛苦了,姐姐辛苦了,……”
拖着长长的尾音,云芳想看过的戏文里那些人的动作,她有样学样的做出了甩着长袖的动作,只不过她身上穿着合身的棉袄,并没有长长的袖子,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罢了。
眼见着云芳如此好玩的做派,爹、娘、大山和云华都笑了起来。
笑闹了一阵,娘首先停住了笑,正经着脸色说道,“小丫头别夸错了人,今天这几口大锅啊,还多亏了石头和大栓子呢。尤其是大栓子,别看他年纪小,过了年才刚十二岁,他的劲可真大啊,怕是我都没有他的力气大呢。有了他和石头抬着,我和华丫头只是搭了一把手,大锅就到了咱家了。”
“可不是,”当事人之一云华也说到,“这大栓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憨头憨脑的,可到了关键时候真是顶用。石头,石头说庄户人家的小子就得像大栓子这样,光会说不行,还得有力气,肯花力气。”
“怪不得呢,”云芳做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瞅着云华说到,“怪不得昨天石头哥哥提出请大栓子帮忙呢,原来是早就看好了这是一把好手了啊,就连姐姐都替他说好话呢。”
云芳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声男孩变声期所特有的粗嘎之声,“芳姐姐,请您放心,我,我会好好的干活的,不会辜负了石头哥哥和云华姐姐的好意,请您留下我干活吧,我,我一定不会偷懒惹你生气的。”
声音虽然不大好听,却是说的很坚决也很实诚。
云芳循着声音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短了一截裤腿的男孩子随在小石头身边进了蓝家的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大背的干树枝子。
云芳知道这就是桂枝婶子家的大儿子大栓子了,虎头虎脑的样子带着一股子憨厚,眉眼上和他娘桂枝婶子有着几分的相像。
大栓子本就是个憨厚寡言的性子,又正处在变声期,等闲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方才的他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说了那番话,却已经是他的极致了。见到云芳带着审视的目光扫了过来,大栓子的脸就是一红,飞快的垂下了下去。
大栓子一番谦恭的言辞,就像那要拜师的小伙计一般,让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