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和您说她受到了侵犯。"我走到床边，看着妈妈安详的睡颜，“可是您是怎么说的?您在姨妈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觉得她是个坏女人，您骂她不检点，说如果不是她穿成这样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客厅里传来姨妈安慰表妹的声音，表妹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后来她发现怀孕了。"我继续说道，“她想要打掉孩子，可是想到肚子里的婴儿是无辜的，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所以她逃离了那个家。”
第8章
舅舅猛地抬起头，眼中的震惊如海啸般汹涌：“你…你是…”
"是的，我就是那个孩子。"我点点头，语气依然平静，“一个见不得光的孩子，一个让程家蒙羞的证据。”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舅舅急促的呼吸声。
"她怀孕的时候嫁给了我爸爸，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男人。刚开始爸爸对她确实很好，妈妈还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我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可是人会变的，尤其是男人喝酒之后。”
舅舅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你爸爸他…”
"第一次动手是在我两岁那年，他因为工作不顺心，回家就借酒浇愁。妈妈劝他少喝点，他就一巴掌扇过去。"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妈妈的嘴角流血了，她还在安慰我说没事。”
"因此她曾经回去找过您，"我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我三岁的时候，她抱着我站在程家大门外，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她想向你要点钱，然后带着我逃离那个家。”
照片上的妈妈还很年轻，怀里抱着一个瘦小的孩子，脸上满是期盼和忐忑。
"可是您让管家关上了大门，说程家不认识这种女人。"我把照片放回原处，“妈妈站在雨里哭了很久，最后还是抱着我走了。”
舅舅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我不知道她当时…”
"您当然不知道，"我冷笑一声，“您甚至没有出门来看她一眼。”
"妈妈遇害那个晚上我没有逃出去很远，我一直偷偷躲在附近。天亮的时候我看到我爸爸他跑了出来。我本来想立刻报警的，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想让你看看，因为你的袖手旁观，我妈妈到底遭受了多少的苦难!"
最后，舅舅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他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昂贵的西装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所以…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一直被那个男人折磨，是的。"我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她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去酒店刷盘子，晚上回来还要忍受他的拳脚。她把所有能省下的钱都给我买吃的，自己却经常饿肚子。”
姨妈这时怯生生地走到门口，表妹已经不哭了，但还是紧紧抱着她的裙子。
"立铭，我们…我们走吧，这里太…"姨妈的声音颤抖着。
"走?"我转过头看着她，“您不是一直想见妈妈吗?现在她就在这里，为什么要走?”
姨妈被我的眼神盯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走到床边，轻抚着妈妈冰冷的手：“您知道妈妈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舅舅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
"她说，‘铭弟弟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糖醋排骨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如雷鸣般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她到死都还在想着您，还在担心您会不会照顾我。”
舅舅终于忍不住，趴在床边痛哭起来。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哭声如野兽般凄厉。
第9章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表妹被吓得又开始哭，姨妈赶紧抱紧她：“立铭，我们先出去吧，这里…”
"不，我不走。"舅舅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我要给她办葬礼，最好的葬礼。”
"可是她已经…"姨妈欲言又止。
"她是我们的姐姐!"舅舅怒吼道，“不管发生过什么，她都是!”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妈妈等了十几年的这句话，她终究还是没能听到。
"葬礼就免了。"我的声音很平静，“她不喜欢热闹，活着的时候被人指指点点够多了。”
舅舅愣住了：“那你想怎么办?”
"先报警把我爸爸抓回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然后把我妈妈火化，把她的骨灰撒在江里。"我看着妈妈安详的面容，“她说过，希望死后能像江水一样，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用回到这个让她痛苦的城市。”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过了很久，舅舅才开口：“好。”
警察来得很快，他们仔细检查了现场，确认了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我们会尽快找到你父亲的。"警察对我说，“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舅舅立刻上前：“她可以跟我住。”
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舅舅：“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舅舅，她母亲的弟弟。"舅舅拿出身份证给警察看。
"那好，我们会联系你的。"警察记录了舅舅的联系方式，“孩子，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们。”
等警察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妈妈抬上担架。
我跟在后面，看着那个曾经温柔拥抱过我的人，现在安静地躺在白色的布单下。
"等等。"我突然叫住了工作人员，走到妈妈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从牛排上撕下来的肉。
"妈妈，我给你带吃的了。"我轻声说道，将那块肉放在她的手心里，“你说过想吃热乎的，现在可以吃了。”
舅舅看到这一幕，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他走到我身边，颤抖着手轻抚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