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宋承宇在子悦耳边问。
子悦伏在他怀里摇摇头,不肯答。
宋承宇也不再问,手指在她柔软的短发间穿梭。她需要依靠,他便给她依靠,她需要力量,他便给她力量,何必追问缘由。
过了好久,子悦抬头,嫣然一笑。宋承宇一愣,然后也是一笑,低头吻上子悦的唇。再分开时,子悦眼波盈盈,双颊染红,嘴角含笑。宋承宇忍不住心叹,他的子悦永远那么美。如今心锁已经打开,将来的她只会更加迷人。
子悦起身去端炖好的汤。
宋承宇看她离开,俯下身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左腿。好久了,这条腿还是不能用力,没有了拐杖,他根本走不了路。这个残破的身子对他平日处理公司的事并没有太多影响,但每每回到家,面对子悦,都会让他觉得很挫败。就像刚才,明明已经是情之所至,若是以前,他定会抱了她去卧室。但现在,就只能无奈的看着子悦离开,只能无奈的坐在沙发上。
她已经没有羁绊,他也想给她一个承诺,一个她可以名正言顺拥有的家,但这条废腿却让他许多话无从出口。他怎么舍得让他嫁给一个瘸子。
新年悄然而至,子悦知道宋承宇身体不便,也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坐轮椅或者拄拐杖,便推了语盈的相约,在家里陪他。新年前夜,无风无雨,她搬了他的轮椅到阳台上,扶他坐好,盖上毯子,而后自己也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一小杯红酒在两个人手中换来换去,温暖了身子,也温暖了心。
他们眼前是波涛滚滚的黄浦江,江对岸是外滩那一片灯火辉煌。这个城市是永远是渲泄的,浮躁的,纵使夜已深沉,依旧的热闹非凡。但那些却好像离他们很远很远。他们的周遭很静很静,静得仿佛连时光都已停住,静得只有彼此。人生灿烂又如何?拥有再多,也抵不上那个愿意和你默默相守的人,那个愿意执子之手,与子成悦的人。
外滩的新年的钟声响起,宋承宇拉起子悦坐在自己腿上,拥着她问:“要许愿吗?”
子悦想一想道:“你来许吧,你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时钟终于敲上了零点,外滩霎时爆起一片艳丽的烟火,子悦只觉得恍然如梦,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宋承宇的声音蓦然响起:“为什么不为自己许个愿?”
子悦听到不觉笑了,去年在语盈家,她也是不曾许愿,语盈问过她相同的问题。时隔一年,问题相同,答案却已经变了。去年,她走在一片幽暗之中,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再重要,好也罢,坏也罢,没什么值得她期许的。而今年,她已经拥有了一切,快乐如此,她没有再多的奢求。于是她笑着答:“生活已经很好,我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不需要再许什么。”
宋承宇摇头叹息,“子悦,你的生活可以更好。”
“嗯。”子悦随便应着,然后又问:“那你许了什么愿吗?”
“许了……”宋承宇没有再说下去,那个愿望实现了,他就可以让子悦更快乐,实现不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子悦回头看看,也没追问,挣扎着想从宋承宇的腿上下来。宋承宇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坚持了片刻,还是松了手。虽然很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但他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脚了。如果左腿的情况恶化,最伤心的大概会是子悦吧。
他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在用假肢自己行走,和一辈子拄拐杖、坐轮椅中选择,他会选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的。于他,他情愿放弃自己的肢体,也要脱离那些他现在必须依仗的东西,这样坐在轮椅出现在人前已经越来越让他无法忍受了。只是他实在不忍心让子悦去面对那之后的断肢残腿,即使他不在意,她也会在意的。每晚床上,那看得到,触得到的不完全,会让她心痛,也会让他心痛。所以就只能等,只能许下愿望,希冀有一天他可以牵她的手一步步走上圣坛。
新年才过了没几天,宋承宇突然到了宏盛,他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独自坐了片刻,然后按响了电话上高琪的专线。
“宋总,什么事?”门外的高琪很快的接起来问道。
“小高,帮我把市场部的总监徐宏请来,我有事和他谈。”宋承宇吩咐道。
“好的。”高琪挂断匆匆离开。
不一会,徐宏来了,他敲门而入,站在宋承宇宽大的办公桌前问:“宋总,您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承宇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徐宏,你不会不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找你吧?”
第一幕戏
徐宏摇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宋承宇说:“最近的几个项目进展都很顺利,新项目也要到春节后才开始,您找我难道是为了其他的事?”
宋承宇笑意不改,轻轻地道:“当然不是项目上的事,你既然很糊涂,那我们就一件一件的讲清楚好了,怎么也得让你心服口服才公平。”
徐宏的表情有些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宋总,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误会了,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没关系,你马上就知道了。”宋承宇不紧不慢地说。然后他指了指桌子前的椅子,“还是先坐下吧,你大概不会那么快就回去的。”
徐宏皱着眉地坐下了。
“沈勇为为什么会去了鹏飞?”宋承宇一脸平静地问出第一个问题。
“这……我也不清楚,他辞职时,我们的确谈过,当时鹏飞已经决定录用他,他也觉得鹏飞的发展更好,也更稳定。”
宋承宇一听摇头,“我倒是觉得他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鹏飞市场部当时并没有主管的空缺,他们也没对外招聘过主管,所以这个职位只可能是通过内部举荐的。你大概不知道,你在鹏飞有朋友,我在鹏飞也有,所以我有幸看到了当时人事部的材料,那个职位是他们的一位副总裁特批的。而这位副总裁据我所知刚好是你的朋友。”
徐宏一听,倒松了口气,“宋总,我是认识他们的副总,但这好像并不能说明我和沈勇为的离开有任何关系。”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这件事连我都没想到,沈勇为还保留着一封私人电子邮件,是你发给他的让他跟那位副总联系。这总够了吧。”宋承宇盯着徐宏。
果然,徐宏的脸色有些变了,他的眉毛也皱了起来,看着宋承宇的眼里有迷惑不解,也有难以置信。
宋承宇嘴角带起一个冷笑,接着说道:“不用吃惊,你信任他,但他也要保命,这件事让我也就有些意外,我找他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却一起说了出来,但比起另一件事,这件最多算个前奏,根本微不足道。至于我真正想问他的,估计你也还记得。强瑞竞标会上,鹏飞居然演示出和我们相同的软件和销售模型,这让当时几乎所有宏盛的人吃惊,但我想吃惊的人里大概不包括你。本来我就有些怀疑你。怀疑而已,却拿不到证据。想来想去,只有直接问沈勇为最有效。”
宋承宇故意停下看了看徐宏,满意地发现他一脸紧张的神色。他接着又说:“你是不是奇怪沈勇为为什么会和我合作,其实很简单,当时在竞标会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宏盛和鹏飞用了同一个模型,而宏盛也完美地证明了模型是自己搭建的,那也就间接说明了鹏飞的模型是从宏盛盗取的。我只是找到沈勇为,告诉他,我们正在考虑起诉他,但不论判罚如何,他都没法在这咨询界立足了。而且有我在,我绝对可以保证上海没有任何公司愿意录用他。除非他选择与我合作,我也许可以放弃起诉。他也不傻,自然会选择与我合作,所以他不仅说出是你给了他宏盛竞标的资料,还提到当初也是你让他去鹏飞的。”
徐宏听罢,沉默片刻,咬咬牙,问了一句:“你就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我相信事实。”宋承宇递给徐宏一份印有“仅限鹏飞内部使用”的资料,那资料是关于销售模式的,而里面印着的模型刚好和宏盛的一模一样。
徐宏翻了翻资料,然后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在宏盛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接触过那个模型。”
宋承宇微微一笑,“的确不只你一个人,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份文件的打印日期。”说完他指了指文件右下角,上面清楚的写着”11月4日”。”不光如此,我还查过,鹏飞的文件服务器上,这份文件的最后修改日期也是11月4日。”宋承宇缓缓加上一句。
徐宏默默盯着那一个日期,之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宋承宇,一脸惊讶。
“看来你终于想明白了。”宋承宇口气淡淡的, “我不会冤枉人,而且慎重起见,我把所有时间都重新核实过。那段时间,这个项目的主管韩子悦在美国,她在10月30日把模型用传真发给了你,让你帮忙查看。在你确定无误之后,在11月7日开的全组会,那时组里的人才看到了软件设计和模型。而鹏飞却是在11月4日之前就拿到了模型。这个事实够明显了吧。”
虽然宋承宇满脸是笑,徐宏却不禁打了个寒颤。百密一疏,他虽然跟沈勇为联系过,也给过他打印出来的模型公式,但那上面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是从他而来,只是他没想到沈勇为会把模型写入文档,而且再没改过。
“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短短的时间,接连两次损害宏盛的利益。”
“我……我……”徐宏犹豫着,希望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宋承宇却有些不耐了,挥手打断道:“算了,我来替你答吧。因为你是老爷子的人,也因为老爷子不想让我卖宏盛,更因为老爷子不想让我买药厂。所以在破坏了那个转让之后,还想方设法对宏盛不利,让我无法将宏盛再次脱手。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老爷子在我身边留了不少人,若不是你连连出手,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你。”
徐宏眼光暗了下去。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