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悦正为难,忽听宋承宇叫她:“子悦,过来。”
听到她走回床边,宋承宇拍了拍自己右侧的床说:“来,上来,陪我睡。”
子悦站在床边不肯动。
“我腿疼,想抱着你睡。”宋承宇一句话让子悦心一软,终于投降。
她默默爬上床,宋承宇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枕着宋承宇的肩膀,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子悦浮躁的心一下子平和下来,睡在他怀里,她只觉得心安。这一刻,真不知道到底是谁需要睡。
不一会,子悦已经睡熟。
宋承宇听到子悦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牵起嘴角,满意地笑了。这个小笨蛋,不肯睡客房,也不肯跟他睡大床,非要打地铺,那么硬的地方她那个睡惯了床的人能睡着才怪。而且明明两个人在一个房间,还分开睡,让他又怎么可能睡着,这样才好,拥着子悦柔软的身子,闻着她身上特有的体香,他心底一片宁静。
第二天一早,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被一阵门铃声叫醒。子悦一身的睡衣,一头乱发地去给护士开门。护士客气地和她打招呼,然后去卧室里帮宋承宇起床,洗漱。子悦觉得刚才的样子很丢人,躲在客房半天不想出来。后来想到宋承宇还没吃早饭,才走出来做饭。宋承宇倒是神色如常,不过他反正一天到晚的睡衣,也没什么区别。
子悦那几天虽然陪着宋承宇,却一直没有放下强瑞的那个招标项目。因为还有不到一个月,强瑞的竟审会就要开始了,宏盛已经正式接到通知,他们通过了初选,是参加竟审会的四家公司之一。子悦对此倒不意外,虽然他们的标书做得中规中矩,但毕竟参与竞标的咨询公司中有国际咨询经验的并不多。
她根据建豪模型所设计的软件现在也进入了开发阶段,只要在竟审会之前做好,作为补充资料在会上做一下演示就可以了。因为每天晚上都要跟国内联系,开电话会议,检查工作进度,讨论开发细节,所以子悦每日都忙至深夜。宋承宇什么也不说,但每日一定会等她上了床,将她搂进怀里,才会睡。
转眼就已经是11 月初了,初冬的季节,那日下午,子悦照例给宋承宇读了一章三国,然后开了电视,让他听Fox的财经新闻。她本来也和宋承宇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股市走势,但大概因为连日晚睡,不一会竟睡着了。
宋承宇忽然感到一个带着他喜欢的味道的身子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身侧,微微一笑,伸手揽住她,默默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不禁一阵错愕,他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又一次睁开,然后他笑了,一双墨黑的眸子灿若寒星。
破茧而出
客厅里是一室冬日的阳光,明媚得可以温暖人的心。宋承宇费力地迎着阳光伸出自己的左手,指尖分开,微微动了动,看着金色的阳光从指缝中泻下。然后他收回左手,将眼光转向身边睡着的子悦。子悦的睡颜如孩子般恬静,天使般美丽,就这样无声地融化了他心中层层冰雪。她的美他早就知道,七年前她美得张扬,七年后她美得沉静。但就是这个在他眼中美丽入骨的女人一直都在,在他身边陪着他走过这一段黑暗,一段困惑。
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希望,一直在失望,也一直在怀疑,怀疑这一生是不是再也看清这个五彩的世界,再也看不到那个他从心底牵挂的女人。对于命运,他可以向它挑战,但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如果是命中注定,他会平静的接受。
不曾想到,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那最坏的可能时,他一直期盼的那一刻就这样无声的降临了,在这个清淡的午后,在他以为会是又一次徒劳地睁开眼睛时,他眼前的一切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瞬间清晰起来,那一刻,从不曾害怕的他,竟有了恐惧,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所幸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得如同梦中。阳光还在,子悦也还在,于是他笑了。总算命运待他不薄。
他动了一下被子悦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想换个姿势。没想到,才一动,子悦就醒了,眼光迷蒙的和他对望。
宋承宇脸上笑意加深,过了片刻,他叹口气,说:“子悦,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这样看人。”然后他低头吻了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子悦恍然叫了一声,伸手推开宋承宇。
这一刻,她猛然清醒了,凑到被她推得倒在沙发上的宋承宇身上去,盯着他的眼睛看。
宋承宇看到子悦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在他眼前晃,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多日积郁在心的痛和无奈一扫而光。笑够了,他把子悦的头轻轻一按,揽到自己怀里。子悦挣扎,还想起来再看,却被他抱得紧紧的,动不得。
然后她听到他愉悦地说:“没错,我的眼睛好了。”
子悦被他压在怀里,只能闷闷地说:“让我起来,我要好好看看。”
“谁让你那么看我,你知道我的自制力一向有限。要是你不介意和一个半残的人上床我就放开你。”宋承宇口气里尽是揶揄。
子悦趴在他怀里偷偷的笑,其实是她是不介意的,想起那些狂乱的夜晚,她甚至有些想念。从前和清辉在一起,因为清辉是个稳重内敛,循规蹈矩的人,他们之间关于性事大概只是勉强算得上和谐吧,至少她并不曾渴望过。倒是和宋承宇在一起之后,每一次都是他用激情引导着她,带她领略那些隐秘的飞扬与勃发,从不曾乏味。
可是想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子悦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停止了挣扎,乖乖的趴在他温暖的胸口。
宋承宇感觉到,微微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说:“子悦,千万不要怀疑我的能力,特别是作为男人的能力,我最受不了的就在这个,所以不要激得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真那样的话,估计也由不得你了。”
子悦一听更是趴着不肯抬头,依旧闷闷地说:“不是怀疑你的,是怀疑我的,我这几天太累了,腰疼。”没办法,面对一个嘴硬自负的病人,只能没病的那一个去迁就了。
宋承宇听罢哈哈大笑,子悦,子悦,她的心思他怎会不懂,不过偶尔对她用用小计谋,欺负欺负她,这感觉好像不错。他将手放从子悦的背上移到她的腰上,大力的捏着,一边捏一边说:“来,总裁给你按摩,辛苦了。”然后手指一捅子悦的腰侧。
子悦一不留神,被他戳中笑穴,一下子笑出声来。
那一刻,屋内是一室的暖阳,还有一室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声……
但是,对于子悦,欢笑过后,是无尽的失落。
那晚她辗转难眠,国内的项目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她作为项目主管突然离开,已经背负了很多质疑和指责,如果宋承宇眼睛没有恢复,她还可以继续无视下去,但既然他的视力已经恢复,而且她最初的计划就是在他眼睛恢复之后回国,那么过不了几天她就必须回去了吧。只是忽然觉得很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放他独自在异乡,也舍不得让这一段两个人安然相守的日子这么快就成了过去。
而且她回去了,之后他也会回去,但他们之间的一切又将何去何从呢?她已经根本无法让自己相信他们之间还只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肉体关系了,这样的牵绊,这样的相依,不管愿或不愿,都是无非一个情字,她走不出也,走不脱的一个情字。清辉走后,她一直很小心的想守住自己那一颗心,但事情的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这情有多深,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爱上了这一段在美国和他一起共同渡过地日子。他的受伤,让他们两个飞蛾扑火般冲破了了他们之间的层层阻碍,在地球的另一端执手相偕。只是一旦回到中国,他便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了,那堵墙隔断他们心的墙又会回到他们之间,所有现在的一切也会随之会变了味道。
好难,为什么明知舍不下,还偏偏要舍下,只因为一早知道的,在上海,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如云泥。
夜深了,子悦还是了无睡意,她打算起身时,却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是宋承宇的声音在说:“子悦,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子悦也是叹息,她翻来翻去,他当然睡不着,但对于他的问题,却选择了沉默,不肯说。
宋承宇等了一会,拍拍她的背又说:“还是那么笨那。你那点心思不说我也知道。想回去了吧,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这两天把该办的事办办,然后就回去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且过不了多久,我也必须回去了,震宇的总裁已经消失太久了。”
子悦一听,把头钻到宋承宇怀里,抱住他的腰,却还是无语。
宋承宇轻轻吻一下她额头,默默收紧胳膊。难得她会这样依赖他,像个迷失的孩子。但是对于未来,连他都无法看清,自然也没法给她指出方向,所以就只能这样默默给她依靠了。
半夜无眠的结果就是早上子悦又一次穿着睡衣,一头乱发的去给护士开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她倒是没再躲起来,而是和护士一起回了卧室。
一进卧室,她就看到宋承宇正有些艰难地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她赶忙跑过去扶他,四目对视的一瞬,他眼下那一圈明显的黑影让她心里一阵刺痛,她怎么会这么任性,自己不肯睡,还弄得这么个重伤的人也睡不得。是真的该走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总是要离开的,生活也总要回到它原本的轨道的,不管她愿与不愿。也许这样对他也更好吧,只少不会有人扰得他半夜无眠了。
这样决定了之后,子悦的心终于又归于了平静。下午的时候,她告诉了宋承宇自己会在三天后回国。
宋承宇听到也不吃惊,淡淡一笑说:“还好,总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决定了,就赶紧定机票吧。将来的事并不是你我能完全掌控的,不用想那么多,一步步走下去就行了。依着自己的心,做好自己能做的,至少将来不会后悔。”
子悦点点头,默默在网上订了机票,第二天,她把一些和绿卡入境许可相关的申请材料填好寄出。第三天,她上午陪宋承宇去医院做了一些检查,下午就自己跑出去买东西。她在美国的时候,语盈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用电子邮件给她发来照片,她看着就很喜欢。那个孩子一直是她和她一起期待的,所以子悦心底总有些遗憾没能在她们一出院时,就去探望她们,因此她怎么也要带些东西回去给她们的。
在那个有些清冷阴沉的冬日午后,子悦一个人走在纽约繁华依旧的第五大道,一家家的店看过去,给语盈和小宝宝还有她组里的那些人选礼物。礼物选好,已经是傍晚了,但莫名的,子悦很想去看看时代广场,就坐了出租车,直奔时代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