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都是如果而已。事实上，韩东的对面，只是坐着那个妖娆的女人。

没有得到韩东的回应，甚至只是一个那么漠然的眼神，换了其他的美女，恐怕早就脸上挂不住，转身走了。这一点，也是资深熟女与任性女孩子的最大区别，没有经过岁月打磨的身上，意气让她们没有那沉淀的大气与从容。当然，说这个妖娆的女人是资深熟女，也并非指她的年纪就一定很大，但是她的心智却是不只成熟了一两分的。更是这样风月场的老手，沉淀下来的，就是她如今这样的淡定与从容了。

女人半点不恼，嘴角的弧度从她走过来，就没有变化过。把手包放在一边，一矮身坐了下来。

韩东仍旧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的，他根本就把面前的女人当做了空气。女人当然不会傻傻坐着，轻轻打开手包，掏出包装小巧精致的女士香烟，接着，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女人的眉头微微一皱，伸出手在韩东面前的桌子上，屈指轻轻敲击桌面，“借个火。”

韩东依旧低着头，右手却伸到裤袋里逃出来一个打火机，丢在了桌上。一套动作颇为流利，却也在隐隐告诉对面的女人，他的不耐烦。

简单的纯铜材质，低调的奢华，显示着这只zippo打火机的价值。只是，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表面，却不知它真正的价值。女人低着头点燃了手里的香烟，便眯着眼睛看着这只打火机。或许也只有zippo的收藏者，才能看得出，这分明就是82年，为了纪念zippo诞生五十周年而限量发行的红铜系列。这个限量发行，可与如今什么lv、dior的世界限量版一样，激励大家一掷千金去购买，这款打火机的发行，非常低调，不仅数量十分有限，只有100只，而且只在小范围内发行。如果不是资深的zippo的爱好者，恐怕都根本不知道这只打火机的存在，可是面前的男孩子却拿着这样一只，看来…女人无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垂下的眼睫恰恰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说实话，女人与韩东的这个组合是怪异的。在这样的地方，一个妖娆媚人的美女，一个浑身充满颓废气息的俊男，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对，却如同两个陌生人一样对坐着，谁都不发一语。当然，他们俩的确是陌生人，可是在这样一个供人尽情放纵的场合，这样的陌生便显得过于怪异和违和。

一支烟很快燃尽，女人也把玩够了那只打火机，把打火机在桌子上一推，恰到好处的力道使得打火机一直滑到了韩东的手边，然后停住。

韩东仍旧无所觉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地往下灌酒。

女人起身，拽着手包链子顺势甩到了背后，这样潇洒的动作与带着些痞气洒脱的姿势与女人本人的气质有些违和，可是仔细一品，又发现，似乎她本就该是这样的，真是个多样的女人，让你抓不住，她到底是那个样子的。

拉出妖娆弧度的眼线使得女人即便面无表情，也好似欲语还休的风情，走了一步却又回头看着韩东，声音依旧如同她刚来的时候那般沙哑，“小弟弟，喝得再多，有些事也是改变不了的，酒入愁肠愁更愁。”

韩东喝酒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仍旧一仰头干掉。抬起头，看着面前妖娆无限的女人。这是今晚，他看她的第二眼。若是往常，他是看不上这样的女人的，因为她太浪荡，更因为，她太了解男人，比男人自己都了解。这样的女人，太让人抓不住，即便是逢场作戏，都会让人觉得累。可是今晚，韩东却着了魔一般，就觉得此时此刻，也就只有这样的女人是懂他的，即便他烦恼的事并不平常，只怕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可是，他还是觉得，她懂他！

猛地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或者是起身太猛，韩东晃了几晃，赶紧一手撑着头，闭了眼睛好一阵，那阵眩晕才过去。再睁开眼睛，那个女人依旧站在他的对面，连姿势都没有变过，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不发一语，可是却让韩东越发感到莫名的渴望。这个女人，有毒，或者有蛊…

韩东尽力稳住自己的脚步，走到女人面前，可是在外人看来，他的脚步仍然是虚浮的，仿佛踩在了棉花上，这孩子，还是喝高了。

“可是不喝酒，我更难受。”韩东到了女人面前站定，缓缓道。

女人笑了，这笑很纯粹，倒是冲淡了许多妖娆魅惑，多了几分澄澈，尤其是她的眼睛，韩东在其中看到了纯粹的好笑。她在笑他，觉得他好笑。他好笑吗？

韩东有些疑惑，酒精的麻痹让他的大脑思考缓慢了许多，他想问，可是要怎么问呢？问你为什么笑？还是问我很好笑么？韩东觉得都不好。可是还没等着他组织好语言，想好怎么说，那女人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你醉了。”

韩东心里跟着点头，是啊，他是要醉了。啤酒红酒鸡尾酒，只要这酒吧里有的，他都挨个尝了个遍，自然是要醉的。不过他倒是也多了些心得，那就是不论什么品种的酒，喝在嘴里，都是苦的，很苦很苦。

女人又弯了弯嘴角，有点苦笑的意思。然后转身就走了。韩东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她怎么走了？她怎么能走？！韩东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一路出了酒吧。北京的天气仍旧很热，尤其是还有个秋老虎在爆发着威力。一出酒吧门口，韩东只觉得一阵热浪袭来，弄得他本就混沌的脑袋更加糊涂了起来。不过越是混沌了的人，便也越会执着地按着心里的想法去做。他一伸手，使劲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然后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混乱中。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要抓住这只手，这是他的希望，抓住了，他就能舒坦一点，就像现在这样。

第七十五章

女人看着被紧紧抓住的手腕，还有几乎失去了全部的意识的大男孩，有些头痛起来。她明明是出来玩得，怎么回去就多了个拖油瓶？都是刚刚烂好心那么一下下，这下好了，狗皮膏药么？沾上就撕不下了。孙琪雅无奈极了，可是又不能真的把他扔在这大街上。

“小破孩！”蹙着眉低咒一声，只得带着韩东，一起走了。

八卦与流言，可谓是这世上最杀人与无形的东西，轻了，它能伤得你体无完肤，重了，它更能把你逼到绝处。可是八卦与流言同样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当当事人不在众人面前时，那么再强大的流言，再有噱头的八卦，也终会消弭无踪。

韩东当众甩了摊子走了，班里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从一开始的愤怒责备到后来不知何处而起的八卦流言，传来传去最后甚至连关晓琪都被无辜地牵扯了进去，可见众人的八卦之火有多么旺盛。但是不管八卦怎么传，一个版本一个版本的流言穿得都像是他们亲眼所见一样，到最后，都不得不因为主角的缺席，而逐渐索然无味，最终完全消弭。没办法，生活中从来就不缺乏八卦，还有即将到来的国庆汇演的节目，无一不在牵扯着众人的神经。

至于唯一知道一些内幕的关晓琪，除了在开始时候的惊讶与好奇，慢慢就也淡了心思。不过因为楼上书房里她至今没有腾出时间来看的视频，每每想起来，她倒是有点同情向彬。虽然韩东很是排斥同性恋，可在关晓琪私心看来，他们两个还是很配的，韩东的屈服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向彬这样有些强势，有些霸道但却不适体贴的呵护也是令人感动的。却可惜，守护着恨不得寸步不离的桃子被别人给摘了，偏偏还不是韩东自愿，可见他是多么愤怒，又是多么遗憾了。因为这，如今关晓琪倒隐隐有些排斥去看那个视频了。

想当初刚进九月那会，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今年徐家老爷子还有徐静的哥哥徐峰都会提前上京来。那会就把徐静乐得不可开交，可是这话说了许久，也不见人来。毕竟徐峰是一方大员，徐老爷子也是军中威望甚高的老将军，动身过来哪里就能那么简单了？所以时间一直都没有确定。后来离国庆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也就是关晓琪他们最后一次彩排前夕，便又说他们不日就会过来。记得当时关晓琪还忍不住紧张了一把。人都是需要别人的肯定的，她自然也是希望这未见面的舅舅和外公也是能喜欢她的。毕竟这样的人家，除了自己的能力，能够受到家人的喜欢与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如今彩排早过了许多天，眼看着就到学校国庆汇演的日子了，却还不见这姗姗来迟的两位。慢慢的，关晓琪竟然把这件事忘到了脑袋后面。

一直等到这一天，关怡情为了演出效果更加出色，所以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彩排。而关怡正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把关晓琪送到了大院附近的路口，就一转弯走了，连家门都没进。

还是自己最乖撒！关晓琪撇撇嘴，背着书包步行回了大院。

关怡正放下她的这个路口是离着大院最近的，可也是最曲里拐弯的，要不是之前被人带着走过几次，她都不敢保证能准确地走回去。主要还是因为，这附近这一片赶上最近几年的旧城改造，新道旧道东连西串的，不长的一段路，倒是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过去，再加上其中有些路口根本就是个死胡同，就更加像个迷宫似的。其实这条路也就是这两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以前这里是有一条路直通大院门口的，自从旧城改造成这个迷宫一般的样子之后，就另外开了一条路出来，只是比这条路要绕远一些，可却绝对是宽宽敞敞的。好在这条路虽然转折多，可道路都是正南正北的，弄清楚了方向，走过去也不是问题。、

关晓琪在里面堪称熟练地左转右转，却突然听到细碎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巷道里，突然有声音，特别还是这样?的声音，就越发有些?人起来，关晓琪忽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搓手臂，刚准备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就又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倒像是老人家的声音。关晓琪心里一突，别是出什么意外了哇！不是她想多了，而是这片地方，因为旧城改造如火如荼，周围不少建筑工地都在施工。这年头施工队的素质也是参差不齐的，一个工地施工，常常连带着周边的地方都弄得跟乱七八糟的。这些巷道里就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碎砖头之类的东西，地也因为走过了什么负重比较大的小推车一类的，而在地上压出了车辙，对关晓琪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可是若是老人们在这边走，是很容易出意外的。上个月就有个附近的住户的老大爷在这里过，好像就摔了一跤。为这，还差点打了官司。不过自那之后，就很少有老人在这边过了。

关晓琪听到那很像是老人的呻吟声，赶紧就循着声音赶过去。虽然声音听着近，可是关晓琪还是转了好几个弯，才看到了那个坐在地上的老人。老人一身朴素的灰色裤卦，还是八九十年代那种农村的妇女主任特别喜欢的样式，可是穿在这个老人身上，却全然没有土气的感觉，反而衬得老人更加精神，干练。

“老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脱口而出的称呼，说实话让关晓琪恶寒了一把。可谁让她这会年纪小，除了老奶奶，真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称呼了。

老人坐在地上，虽然狼狈，可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很是慈祥的样子，闻言笑道：“闺女呀，我这脚给崴了。”

关晓琪蹲下去查看了一下，可不是，而且还崴得不轻呢！这才多大会，脚踝都肿起来了，不定得多疼。关晓琪向来是个最怕疼的，看到这样子，脸就不自觉皱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伤是在她身上。

老人看着关晓琪这感同身受的样子，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安慰。都说这些小一辈的孩子们，一代不如一代，尤其近几年，家家几乎都只有一个孩子，如珠如宝一样，一个个都娇惯得自私又任性，这是大环境。可是看着面前这个显然带着一腔热心的女孩子，老人的心里别提多么熨帖了。忍不住就想到了那未见面的外孙女，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这般懂事。应该是懂事的，不是说是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总不该娇娇气气的，像原来那个外孙女一样的。只是，也不要小家子气才好，不然就可惜了。

这里老人心里百转千回，关晓琪一概不知，看着老人的脚踝却是犯了难。肿成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出去的，可是这里道路不好走，又狭窄，计程车是也进不来的，这可怎么办？眼角瞥到地上一道一道的车辙痕迹，关晓琪一下子计上心来。

“老奶奶，您等一等，我去找个人把您运出去！”

老人看着关晓琪明媚的小脸，都没有问什么，就点了头。看着关晓琪转身跑远的身影，老人柔和的眼睛，真是个好姑娘。

没等多久，关晓琪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就甚是强壮的汉子，手里还推着一个小推车。只一瞬便明白了，小丫头这是去附近的工地上找人帮忙去了。可不是，这样的地方，找计程车是不现实，最方便快捷的，也就是这个了。

关晓琪领着那人走近了，老人一眼就看到了在小推车上铺着的报纸。

“老奶奶，您别嫌弃，先坐这个出去吧。等到了前面的街上，再打计程车去医院！”

说实话，看到上面的报纸的那一刹那，老人就感觉到了关晓琪的用心。本就种下了好印象，这会自然更是满口答应。

在关晓琪还有那汉子的联合下，总算是把老人挪到了小车上。那汉子推着老人走，可是因为路不平，免不了还是会颠簸。本来老人的脚就受了伤，如今再这样以颠簸，就更加是雪上加霜，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关晓琪看在眼里，就有些不忍，连忙伸手帮着那汉子尽量稳住小车，好让这颠簸轻一些。

“老奶奶，我还没有问您，您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会走到那条路上去，那条路很不好走。今天要不是图近便，我也不会走这条路的。”关晓琪干脆跟老人聊天，这样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许她也就没那么疼。

老人依旧笑得慈祥温暖，“十几年了，没来过北京了。这回是来看女儿女婿还有外孙们的。路都忘记了，以前就是这条路哇，一直通到底，恰恰到了门口。几年没来就这么大变样了，哪里还能找到当年的一点影子哇。”老人有些感叹。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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