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越过仁青,只望向饭馆的墙壁。仁青不由得也跟着看过去。
左面墙根离地五六寸的地方,有一小片斑斑点点的污渍,红褐色,看上去有些久远。
仁青依稀记得这印子好像打房子租下来的那天就在,他不知溅上去的到底是什么,只知用了好多方法却总也擦不干净。
这污痕顽固地扒在墙面上,如同老屋的一块胎记。
“你知道凶宅为什么便宜吗?特别是那些发生过人命案的房子。”
“……闹鬼?”
“因为没抓住的凶手,很可能会再次回来。”
何川不看仁青,只盯着那几星印记,眼神有些失焦。
“你想想看,如果凶手看见自己杀过人的地方又重新亮起了灯,那肯定会好奇啊,‘诶?那人没死吗?’他肯定很想知道现在里面住的是谁。
“说不定,还会三天两头地找过来,藏在暗处,盯着亮灯的窗口,想啊想,忍啊忍,直到哪天忍不住了,就会再次敲响那扇门。”
他忽然在门上敲了两下,视线也猛地聚焦,转向仁青。
“前天晚上,你翻进小巷的时候,凶手很可能没来得及逃走。也许当时他就躲在附近,怕你也看见了他。但那时又不好动手,只能先偷偷记下你的脸。小心,他随时会来找你。”
说到这里,何川笑起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所以,你好好配合我们工作,别那么抵触警察。我对你没恶意,纯粹也是为了办案。记着啊,如果最近有可疑的人出现,及时告诉我,真是为了你好。行了,快歇着吧,甭送了。”
他转身走了,而仁青杵在门前一路目送,直到何川的背影消失在小巷拐角才想起来进屋。
可就算进到屋里也不觉得安全。
刚坐下就觉得身后有异物,惊跳起来,发现是先前随手扔在凳上的一串钥匙。他拎起来,甩向桌子,暗笑自己被何川的一番话吓得草木皆兵。然而脑袋却不受控制地左顾右盼,总感觉黑暗中有谁在偷偷靠近。
手指摩挲着钥匙串,仁青慢慢觉察出不对。
如果钥匙在家,他怎么开的门?
诶?前天晚上他急匆匆跑出去找人,锁门了吗?
没锁。
当时哪里顾得上,对,肯定没锁。回来的时候他是直接推的门。
仁青僵住,不在的这两天,会不会有人跑进来
正想着,身后一只手突然重重搭在他肩上。
“总算找到你了。”
仁青暴起,一个过肩摔,那人凭空飞起,直直摔到了地上。
“对不起啊,下手重了点。”
仁青不住道歉,点头哈腰。“你来,我给你揉揉。”
蛇哥捂住脖子,躲闪着往后跳开。“怪事了,怎么每次见你我都得挨上一下子。”
仁青局促地搓手,在店里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什么像样的吃食,最后只能从厨房给蛇哥接了一大碗凉水作为招待。
“你也是,来也不说一声。喝水。”
“我上哪说去?!你电话不接,家里头也没人,亏我还好心来还你东西。”
蛇哥把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四四方方的小锦盒里是个翠色的观音吊坠。
仁青这才想起打架那天自己把这托付给了蛇哥。没想到还回来时,给包得这么精美。
“谢”
“谢谢。”
他嘴里的谢字还没落地,对面的蛇哥却抢先说出来。
蛇哥两手合十,起身对着桌上的观音虔诚地拜了三拜。
“菩萨保佑,神仙显灵,这才让我捡回条命来。我发誓,往后一定浪子回头,改过自新。”
从蛇哥颠三倒四的讲述中仁青勉强听明白,原来除夕夜当晚,蛇哥也跟着老厅去了娱乐城参加庆功宴。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内急,老厅嫌弃,让他在外面提前解决,因而蛇哥直奔临街的公厕去了。
“蹲到一半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一摸,发现脖子上就剩下根红绳了,底下缀着的观音菩萨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我就低头瞅着那黑洞洞的窟窿眼儿,越看越心虚,寻思着是不是掉下去了?
“虽说玉是你的,但毕竟我也答应帮你保管了。再说了,让神仙掉下水道这也不是好人能干出来的事。所以吧,我咬咬牙,挽起袖子伸手就是掏”
仁青这边刚把观音挂上脖子,手一僵,又偷偷往下摘,结果被蛇哥一把子按住。
“你放心,我掏了半天才发现没掉进去。”
仁青笑着点头,悄悄把手往外抽。
“我当时就提了裤子出去来回找。天都黑透了,我就沿着刚才走过来的马路牙子一路咂嘛方言,看的意思,心想着能找就找,找不到算完”
当蛇哥走到十字小路时,远远望见地上好像多出来个什么,昏暗中闪着微光。
走到近前才发现,恰好是他要找的观音玉坠,此刻正好端端地躺在路中央。
他觉得奇怪,刚才怎么就没看见,平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等他捡起观音再返回娱乐城的时候,正碰上三个男的在关门,刚想喊,却看见他们用铁链从外头把娱乐城所有的大门锁了个结结实实。
突然间,整栋小楼的灯都灭了。但音乐还在,仔细听,好像还有男女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