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德林似乎在昏迷的期间把自己睡成了软绵绵的物质,螺角变成了米黄色,像蛋糕一样垂落下来。
他像拧螺丝一样把它扭正了,灰眼球左顾右盼,适应地恢复工作。
这里墙壁的颜色被统一成了黑色,让他分不清窗户的方向,也让他失去了对于昼夜的考量。
图梨克粗莽地打开一袋紫色透析袋,粉末倒进了他曾经珍藏在地洞房间密码柜里的茶杯,漏了很多药粉粘在花卉浮雕的凹槽处。
药粉即刻溶进了图梨克准备好的热水里。
能在这个环境下弄到热水,也是不容易。
“喝!”图梨克简短的命令道。
海螺一声不吭地端起杯子,耳边响起机器的摩擦声。
“我们是从传送带过来的?”
“你对基地的了解竟然这么多。”
“我……”
“你的话太多了,既然你是个被我这个好心人救下的将死之人,就本分一点,好好恢复身体,然后回去当好漂亮小情人,不要对不相干的事产生好奇。”
依德林一口闷完应该是药的东西,把两腮鼓的圆圆的,手指捏在了室内旧置物台的桌棱上。
“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吞完药水,说话咕噜咕噜的。
图梨克咬牙,想朝他扔墨笔,最终却把屏响亮的扔在置物台上:“说话就好好说话,卖萌听着犯恶心。” ?着怎么和第一次在集市见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她记得那个小女孩才是最爱和那个店老板撒娇的。
依德林轻咳了两声,清晰地说道:“这里是北湖基地吗?”
图梨克眼神闪躲了一番,不过很快就背对才上杂音巨大的旋转楼梯,每一步都像踩暴气球一样。
依德林脑袋转了转,一瞬间确认了很多事情。
“不包活只是一种委婉的防碰瓷的办法,不是针对你说的。”珂兰纳拍拍不愿把五官露出来的洛坎。
男人突然抬起头,她赶紧给他塞上一卷纸让他擦掉将要弄脏领口的鼻涕。
他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珂兰纳:“委婉?这根本就是在针对我一个人,我这几天把前半辈子所有没有拧过的海绵布,没有叠过的被子,没有烧过的火全干了一便,到头来,还要这样对待我,呜……”
洛丹的哽咽声更大了,珂兰纳抓耳挠腮也不敢相信他和那天那个趾高气昂的人是同一个:“这样吧,明天你和丹橘一起去。”
“咔!”植物胖而短的根茎从屋檐上砸了下来,水葫芦紫色的凤眼花瓣砸在珂兰纳的脑袋上,小花蕊的吸进了鼻子里让她打了好大一声喷嚏,不属于她们的尖叫声在耳边尖利地回荡。
女孩惊惧的呼号盘旋在后屋那块空地的方向。
一个男人急切地声音传出:“别缩在一团!蕾西雅!
没有用的,拿你背鳍推开她!”
珂兰纳转角,鳝鱼没有鳞片的肚子凝滑地黏住女孩后颈,浓黑的粘液沾满了鳝鱼细长的尾巴,不断朝女孩的青鱼鱼尾下滑。
她还有一线生机!脓液只沾在了她的皮肤表面,没有渗透进内里。
旁边的男人用河虾的第一根触须极力帮忙顶开盘绕的鳝鱼,他裹着一个厚重而鲜明的红围巾,这个瘦弱的身躯全身发力,他背对珂兰纳,只看得到一角拧紧的下颌。
“我快不行了……附近就是援助中心……”
“没用的,她们不会管我们,你在坚持一下,我肯定能把你救下来……”
没说完,珂兰纳就把鳝鱼用尾部串了起来,做成了烧烤的形状。
男人震惊之余,拉起了女孩发颤的臂膀,随后,对上了珂兰纳骤缩的玛瑙眼睛。
鲜嫩的红围巾,细嫩的脸庞,他不再有以前珂兰纳常见的红眼眶,他的嘴唇在惊险后哆嗦着,却第一时间擦去了女孩身上的毒液。
不再活泼乱动的鳝鱼从鳄鱼尾部无力地滑下,珂兰纳的尾鳍不受控制地打在地下,像是惊慌而发出的声音在人们莫大的寂静中打响。
她没想过还能在这里见到安奎,他本来“幸运”的人生在她的参与下改变,他的爱人死在她的尖刃下。
而这个娇弱的小河虾现在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躲在石头后面,他学会了反抗,他也应该学会了憎恨。
珂兰纳内心觉得无论如何是愧对于他的,在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给她的冲击力巨大。
和现在这个已经害怕得流不出泪的女孩一样,那时的她比他认识的北湖人还要软弱,那种接近鱼缸里观赏鱼的无力,连她在银河谷也从未见过,被她的生物格吓到的人也会组团对付她,至少也会哇哇大哭地和老师告状。
而安奎显然不是这样的,他温良的快要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情绪。
珂兰纳埋眼,她的脑袋乱乱的,不知道如何开口,突然看着后仓库冒出一句:“这里有食物,可以自取。”
安奎吸了一口气摆正了五官,他只有珂兰纳的肩膀那么高,却把触须立了起来,努力让他温柔的眼睛变得尖锐。
“谢谢你,又救了我们。”
“我……”快到嘴边的话又被噎了回去。
“你觉得我对你心存芥蒂?”
安奎的额头在头顶的白炽灯下发亮。
“我……我毁掉了你的爱人。”
“爱人?她不是我的爱人,她并不爱我,她选择我仅仅是因为我的外表和听话,像在集市上挑选最新鲜的活虾一样挑选了我。”
安奎看着珂兰纳聚精会神的眼睛提高语调:“是你…让我想到了这些,我不会为一个想吞噬我的恶魔而难过。我打心底羡慕你,你拥有足以压制海洋霸权的生物格,你不必觉得难以面对我。”
鳄鱼的尾巴从紧绷而夹立在空中的状态慢慢放松下来,逐渐生长,温和地耷拉在小屋正对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