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长安打仗,比在边疆打仗难上百倍,而且,边疆的战线上基本都没什么百姓,长安城中却不是,他打仗的时候,还要顾忌这么多人。
一旦长安兵败,要死很多人。
恰在此时,司农寺卿带着宋知鸢过来了,走到北定王身前行礼道:“启禀王爷,随军的太仓属令已到。”
太仓、属令。
这四个字可是让耶律青野记忆犹新,那一日殿上请官仿佛历历在目。
耶律青野手中捏着的精铁扳指都被他捏的变了形,他眼眸都不抬,只盯着面前的攻防图看。
一旁的司农寺卿后背开始冒汗了,小心的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上座之人。
对方眉目锋锐浓烈,眼角眉梢挂着几分肃杀,但偏生又生了凤眼薄唇,冷冽中掺杂几分锋艳之意,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一直在看面前的战略图。
但是也不可能没听见啊,他们俩这么大的人站在这儿,北定王头都不抬难不成是他什么时候开罪了北定王?
北定王性子冷,不喜与外人交谈,方才言谈基本都是直接下达指令,就连韩右相在他面前都不敢多说,他一个司农寺卿,区区小官
司农寺卿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时,一旁宋知鸢突然站出来,道:“下官宋知鸢,见过王爷。”
耶律青野终于抬头,眸色幽深的望向她。
她身上穿着官服,小官的官服是翠绿色,她行礼的时候,那一截手掌似是玉一般,裙摆湿透了粘黏在身上,可以看到绸缎下纤细的腰。
行礼时,那张脸低下去,恰好能看到她垂下的眼睫、小巧的鼻尖与胭红的唇瓣。
林花著雨胭脂湿。
耶律青野依旧没说话,但宋知鸢却听见他手中“咔哒”一声响,变形的戒指被他囫囵的揉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钢丸。
宋知鸢飞快抬眸看了一眼他。
坐在案后的男人手中不知道捏了什么东西,她也看不见,只是她目光望过去的时候,耶律青野的手向后藏了一下,看上去竟然有些许的不自在,随后,耶律青野神色冷冷的“嗯”了一声,后道:“战事危险,宋大人一介女流,当真要随军而去?”
宋知鸢应声行礼,道:“这是属下职责所在。”
她看上去神色自然,一点都没有不
自在,言谈间利索极了,反倒看的耶律青野胸口一阵发堵。
这个女人
放在他眼前是根刺,把她丢出去又显得他斤斤计较,让耶律青野左右为难,都不痛快。
而这时候,宋知鸢又抬起脸来,自作聪明的说了句好听话:“况且王爷英勇无比,声名远播,下官跟随着王爷,定能百战百胜,属下何必担心?”
耶律青野听了这么一句话来,终于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
还是那个人,只是她却与之前不一样了,见了他也不再躲藏,而是小心翼翼的接近他,那双眼在他身上看一下一下又一下,他一看她,她就仰起脸笑。
耶律青野一眼就能看透她那张美丽脸蛋下面藏着的狡猾心思。
眼下时局已然不同。
他离开的时候,长安稳固,她前途在望,太后和永安都是她的支撑,她当然不需要来与他做什么不舒坦的事,见了他就远远跑开,恨不得找个地缝把她自己钻进去,但现在,太后永安生死未卜,她成了不仅没有了靠/山,还失去了挚友。
宋知鸢以前为了永安,就做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儿,现在再为了永安,做什么都不稀奇。
思及至此,宋知鸢想要做什么简直呼之欲出。
她又要为了那位长公主过来利用他,为了让他去救那被困在大别山的一堆废物,她开始用她拙劣的演技,用她那张可爱的脸蛋,用她胭脂一样红润的唇瓣,用她那抹了蜜的好话来迷惑他。
有事要用得到他,就说北定王英勇无比声名远播,没事儿就是我根本不喜欢你只是误会!这个女人,简直是个没心肝的混账!
若非是要回来勤王,他根本不会进长安,也根本不会见她!
呵,他不会在她身上栽第二次!他也绝不会再给她一个好脸色。
“若有延误,本王军法处置。”北定王甚至都不曾再看她一眼,只冷声丢下了这么一句:“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宋知鸢的错觉,她好像从其中听出来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知鸢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下去了。
她是想拍拍马屁来着,结果现在好啦,拍马蹄子上啦!
司农寺卿也不敢说话,只带着宋知鸢一道儿下去,走到了一旁的桌案后,两人一道儿站在案后,一起归拢文案,收拾要弄的东西,期间司农寺卿叮嘱宋知鸢如何随军做事。
随军的规矩很多,她要一直跟在粮草附近,老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就是随军将士的命,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宋知鸢要被砍头。
宋知鸢以前也没随过军、打过仗,很多事情难免不懂,他这个做顶头上司的,只能尽量多教一教。
幸而宋知鸢聪明,以前又跟着华阳县主学过管账,女人又细心,粮仓数量这方面没出过什么错,叫司农寺卿也松了一口气。
当时夜色正浓,两人凑到一起去言谈,因为太过认真,将四周的人都给忽略掉。
也没人发现坐在主位上的耶律青野一眼又一眼的往宋知鸢的身上瞟。
看她纤细的手骨,看她艳色的唇瓣,看她被雨润湿的衣袍,直到现在也没有干透。
秋季寒冷,女人的身子骨更是冰凉,以前夏夜的时候,稍微出一些汗,被风一吹,她的身子就是冷的,现在临近深秋
北定王冷冷瞥了一眼一旁的亲兵。
亲兵凑上前来,低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