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停云”,妖仰着脸望向他,露出?一段雪白的秀颈。她轻轻呢喃,语带蛊惑,“我是爱你啊……”

可她真?的懂,什么是爱么?

第40章

日光晴好的午后, 妖坐在廊下阑干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腿。小院里安静极了,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花依旧开的锦簇成团, 却不知为?何显出一分寂寞来。

从?那日之?后,晏停云便将自己关在寝房里, 连食水也不曾取用, 足有两个日夜。

或许这并不是一段太过漫长的时间。可对于妖来?说, 她?看到日头落下又升起,月亮也是,几个交替, 时间被拉的极长。

妖望向男人。隔着人字纹的木窗、朦朦胧胧的床缦,他的神情瞧不清。他的目光也不再如月亮似的, 尽管冷清清,却那样皎洁、温柔的落在她身上。

一种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从?心底钻了?出来?。明明日光和?煦, 风也正好, 她?却说不出的难受,像咬了?口发了?涩的果子、扭来?扭去的破虫子, 让人?恨不得呸上?一口。

她?推开晏停云房门,闯入其中。

木门洞开,阳光投射进来?。堆积在门缝里的尘埃被惊起,在光影中浮浮沉沉。晏停云迟缓的抬手挡在额前,不言也不语。

妖快步走过去, 一下子扯开床缦掷在地上?, 碧色的瞳如同蛇盯准猎物似的, 紧盯着晏停云。

短短两日,男人?的面色便灰暗下去, 让人?想起地上?落了?许久脏了?的雪……眼睛遮盖着,看不见。唇角垂成疲惫的弧度,周身缭绕的、黑焰似的怨,都好像没了?气力一般,收束身周,恹恹欲灭。

“晏停云,我要不高兴了?。”

妖不明白男人?为?何?如此。她?不明白人?的贪嗔痴怨,就像那些生来?便是的神女,无论如何?也不懂人?间的喜悲,从?来?都是隔雾看花。

她?更不明白,他的眼中分明有情,明明如月,明晃晃的挂在天?边,又凭什?么?装腔作势,将她?推拒一旁。

戏耍她?么??

妖的眼冷了?下来?,俯视着男人?。

空气被点燃似的响起哔剥声,晏停云睁开眼睛,看向妖。她?的眼中有幽绿的火焰灼灼,爱与怨都那样理?直气壮、声势浩大……

晏停云本想要说些什?么?。可他以人?之?身饲妖,将一个全然不同的生灵带到人?的世界,原本就是自讨苦吃。对于妖来?说,他或许也是无病呻吟……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罢了?,真没意思。”妖永远比人?更拿的起、放得下,那张殷红的唇永远能吐出刀片似的话语。“你不由我,我便走了?。”

“不过……”她?似乎呲了?呲牙,话没说出口,却吞咽了?下喉咙,有幽冷的光从?那碧色瞳孔间一闪而过,和?野兽似的慑人?。

晏停云无暇他顾,仿佛有什?么?生长在他灵魂上?的东西,被生生剥离。他也因此被撕裂,疼的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喉咙间几乎溢出痛声。

他知晓他应当让妖离去。唐传奇乃至那些搜神、志异的故事里,妖鬼精魅总是路遇良人?、一见倾心,钱帛相赠,捧出一颗真心由人?践踏,称意良善的更盛人?间最温良恭谦的妇人?。

不过,那到底是无能书生的臆想罢了?……

妖,远比人?想象的更残忍。祂们喜怒不定、善恶难辨,这人?间的规则落在祂们身上?,仅仅像一颗尘埃,轻易便能抖落。他若还想抽身,便不该再招惹她?。

晏停云紧紧咬住舌尖,将挽留的话压在喉咙。

只是……理?智总有徒劳。

“你要去哪?”他终又开口。

妖垂下眼,看向男人?的手。那只手青筋绷起,因过于用力,显出一点狰狞,更有一种易折的脆弱。

她?又笑?了?起来?,看他仿佛站在悬崖边。山风呼呼的刮过他的衣襟,吹透他单薄的身子。他脚下山石乱坠,只要轻轻一推,他就会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早已是她?掌心的一只小虫,她?勾勾手指,便能教他求死?求生。她?若偏要强求,他一定会退让。

那么?,她?想她?可以原谅他。

妖得胜似的笑?了?,胜过夏日里最娇艳的蔷薇花瓣、第一流春风画师调出的妍红,夺目的盛开着。

“天?大地大,你管我去哪儿。妖自有去处。”她?有一点漫不经心,又仿佛在语中藏了?一把小钩子,诱着人?来?自投罗网。

“为?什?么??”晏停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的嗓子沙哑的厉害,像是被粗粝的石子狠狠磨过。

“我觉得无趣,我就要走,难道还需要别的什?么?理?由么??怎么?,你要留我?”妖轻轻笑?着,指尖闲闲绕着乌发,垂眼看向这个可怜的男人?。

碧色的湖水一晃一晃,午后的阳光斜穿过老旧昏黄的屋子,映照在那片碧色里。她?眼中浅浅笑?意,荡漾出教人?目眩神迷的波光。晏停云避开眼去,不敢再看。

“阿云,你分明舍不得我”,她?敏锐而直白,俯下身子,趴在晏停云的肩头。像一朵蜜堆的云,欺霜赛雪、甜香馥郁的凝脂,柔软的胜过人?所有的想象。

“你想要人?爱你,那么?我来?爱你又有什?么?不好。”她?亲昵的附在男人?耳畔,软和?的讲着话,吐出世间最蛊人?的话语。

“什?么?妖,什?么?阉人?,管这做什?么?。山头那边还有落花洞女呢,女人?能嫁给山洞。你我在一起还能更荒谬,更不道德么??”

她?的面容映在男人?眼中,也像一朵花落在潭里,“咚”的一声,溅开点点涟漪。

她?捧住男人?的面颊,像个小孩子放赖撒娇似的笑?着。“可我也想别人?爱我……我们诞生,就像风吹动了?草籽。我们吞噬兄弟姐妹,直到自己?也被吞噬。”

晏停云偏头看向妖,她?那碧绿色的瞳孔间没有半点哀艾。她?讲述时,就像在讲述万物生发、草木枯荣,讲述这世上?最理?所应当的事。但是……这已足够让爱者动摇。

“我就是想要和?你更亲近,最亲近。像蛇一样,将尾巴交缠在一起,不留一点空隙。”

妖的指尖划过男人?的眼睛,比花瓣还要轻柔。像小孩子捧着她?最喜欢的玩具,也像凡间的女人?用身体?讲述不能明言的爱意。

“你若眼中无情,我也绝不自讨无趣。可你眼中分明有情,凭什?么?教我和?你一样作傻子。”

“何?况……”妖轻轻笑?了?起来?,指下用力,要男人?直视她?。她?的话也像刀子刺来?,不由人?半点含糊。“你若不爱我,那日在邻人?面前又为?何?缄口不言呢?”

“阿云,你当真问心无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