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的欣喜骄傲都不能流露出来,黄大夫故作沉吟,缓缓说道:“表小姐近期是否有癸水?”
“是。”
黄大夫道:“看来表小姐阴差阳错吞下的丹药生了奇效了。碧禾草本就是浮图毒的克星,就脉象上看,你体内的浮图毒已经清楚了。只要好好调理身体就能完全康复。”
“你是说我的毒解了?”云语容不可置信,“黄大夫,你再仔细诊诊。我这毒在缠绵体内多年,怕不会这么容易去得了根。”
黄大夫微笑道:“我方才诊得很仔细了,表小姐放心,毒素确实清除得干干净净。”
云语容神色复杂,激动、喜悦、怀疑、不安,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血液冲撞着耳膜,一片嗡嗡声过后,她朝黄大夫行了个拜谢之礼,“黄大夫,我今日得知当初在媚香楼病倒时,是你救了我,语容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快快请起。”黄大夫搀起她,道,“表小姐那时候偶感风寒,只因你体弱,那风寒来势汹汹,拖延了病程。我只不过略尽绵力,说起来还是公子辛苦,那个月他人都瘦了一圈。”
云语容眸色微变,道:“只是风寒吗?”
黄大夫道:“若非风寒,难道表小姐还中毒了不成?表小姐身上浮图毒毒性蛮横,寻常毒药奈何不得你。这次你在奉天殿吃了带有曼陀罗的毒丹不也没事吗?”
黄大夫得了宁渊的指示,要把用碧禾草给她治病的事彻底瞒下去,只好厚着脸皮扯谎。
是他一手治好了云语容,他岂能不知道云语容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体内浮图毒毒的毒性突然增强,像是突然又中了毒。
他非要曲解真相,说成风寒,只是为了掩盖前两次用碧禾草为她解毒的事实,他必须一口咬定,云语容解毒的原因,只是因为奉天殿的那一枚毒丹。
云语容变得安静了,像是信了黄大夫的话,平静的说:“近来无事,不如我也来医馆,跟黄大夫学学养生之术吧?”
黄大夫正愁没机会继续调理她的身体,巩固药效,于是爽快的应道:“表小姐若是不嫌弃医馆脏乱,随时可以过来。”
云语容说了声好,辞了黄大夫,回到玉施院。
第96章 刚进院子,云安朝她走了过来,“容儿,爹明日便要动身回扬州了
刚进院子,云安朝她走了过来,“容儿,爹明日便要动身回扬州了,过来跟你说一声,你在宁府好好等着九月成亲,到时候爹再过来,给你带一份精心准备的贺礼。”
云安的话化作一股风刮过耳朵,云语容一个字也没听清,抓住云安的衣袖,脸色惨然,道:“爹,你明天先不要走好不好?女儿想跟你一起回家。”
事先云安向宁渊辞行事,宁渊坚决要留云语容在京城,云安也不好强求。住在宁府这段时间,他察言观色,也听到些风声,宁渊和云语容似乎已经私定终身,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强拆鸳鸯。
云安拍了拍云语容的手背,道:“将来嫁人了,总要离开爹的,不要舍不得。”
“爹!”云语容厉声喊道,“只求您等我几日,过几日,我和你一起回家。”
她重复着刚才的话,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眼底一股热液随时都要夺眶而出,她推开云安的手,朝里屋快步走去。
云安望着她单薄慌张的背影,心头笼上一层迷惘。
她这是和宁渊吵架了吗?
大抵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等到他这个岁数就什么都看淡了。看她这么激动,莫不是宁渊那小子欺负了她?
云安想着晚些时间找宁渊问个清楚,慢慢走出了玉施院。
入夜后,宁渊离开书房,径直来到玉施院。
下人们伺候完两位主子梳洗更衣,悄悄都退出了房间,将一片清净留给二人。
宁渊想尽快要个子嗣,惦记着黄大夫的嘱咐,见云语容月事过去,便想同房。
然而他很快就察觉了云语容今晚有些反常,她行走坐卧心不在焉,嘴上答应着他的话,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今晚好像被一种强大的情绪裹挟着,显得沉郁寡欢。
“出门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了?”宁渊试探着问,联想到她几乎每次出门总能带回来一堆心事,渐渐萌生了今后限制她外出的念头。
宁府的府邸深静阔大,就让她待在里面,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多好。
云语容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像两个黑洞,忽然问:“你为什么想要孩子?”
宁渊道:“你不也想要吗?多一个人陪着我们,热闹。”
云语容好像没听到,一味执着的问:“你是不是认为,有了孩子,我们就不会分开了,倘若没有孩子,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宁渊隐秘的心思突然被戳中,人似忽然被点了穴,脑中闪过一些念头。那何大夫被他支走了,是不是她没能问诊,为生育之事而焦虑?
“有最好,倘若不是你的,我也不要。我不是非要孩子。”他只能这么安慰她。
她没头没脑的说:“是啊,你的双腿能痊愈如初,未必我的身子就调养不好。”
宁渊柔声道:“碧禾草能起死回生,我的双腿如此,你的身子也必然会好起来。”
“你的腿真的是因为服用碧禾草才好起来的吗?”她像是急于寻找肯定的答案。
“这还能有假吗?”他说。
云语容轻轻勾了勾唇角,不知是信了,还是不想和他多说,挪到床靠里面的那头,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宁渊也躺了下来,勾了勾她的肩膀,云语容一动不动,没有转过身来,好像已经睡着了。
宁渊不敢轻举妄动,规规矩矩地躺好,闭上眼,梳理这几日的细节。
他总觉得语容好像察觉了什么。是哪里出了纰漏吗?
云语容望着床栏上的浮雕花鸟纹,视线一片模糊,意识逐渐朦胧,虚实不分,眼前出现了一片江边的芦苇荡,披离衰草中,有一座新竖起的孤坟。
四岁的小语容跪在新坟前,满是泪痕的小脸贴着墓碑。
寒雾从江面吹来,芦苇丛弥漫在白雾中,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道袍,腰间悬着羽毛装饰,好似一位异族巫师,来到她身旁。
语容唤道:“曲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