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那人愣住了?,受灾和成灾是不一样的,但他?看?公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奚瞳嘴角弯起来,从?他?身边略过,走向别处,那人的脸因羞惭而发红。

奚瞳没有停止,继续问:“那绝收良田又?有多少亩呢?”

受灾、成灾、绝收……众人纷纷沉默下来。

“损坏房屋多少间?倒塌房屋多少间?因灾死亡多少人?失踪多少人?新增多少流民?”奚瞳转了?一圈,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无人应答。

奚瞳回到了?高?台之下,直面群臣:“大人们最近为赈灾操碎了?心,奏章一本接一本,章程一个接一个,无非就是让朝廷拨款。恕我愚钝,你们连受灾的情况都不了?解,又?凭什么制定?赈灾的计划,凭什么问朝廷索要钱款?”

“朝中之事,岂容你这无知女流置喙?你不要转移视线,我们如今所谈论者,正?是你这贱人是否祸乱……”一个老学究说道。

“祸乱朝纲?呵……”奚瞳笑出了?声:“老头儿,你活了?一辈子,只能在天幕山高?谈阔论,走不进这浩荡宫城,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你!”

“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赵臻就是为了?保我,才中断清谈,诛杀宫婢,那又?如何?他?当然可?以这么做。”奚瞳的目光天真无邪,不等众人反应,她?便又?道:“因为我比你们有用。比起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我有用太多了?。”

“你……你你你……”

朝堂之上,愤懑之声四起,可?奚瞳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她?朗声道:“此?次雪灾,波及十三州府。截至三天前,由各地州府呈报笺疏汇总可?得,大盈境内,受灾良田六千万亩,成灾良田两千七百万亩,绝收良田八百万亩。损坏房屋十六万间,倒塌房屋五万七千间。因灾死亡三百七十九人,失踪三十七人,新增流民十七万人。家畜、林地、疫病、山匪之祸,尚不在列。这是大盈开国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天灾。赵臻和张逑、陆忧、苏木几位大人,近日均在为此?事奔波,日夜不休。今日清谈,我本也以为,诸位大人会为赈灾献计献策。可?没想到,你们谈的就是这些狗屁东西。太可?笑了?。”

“大胆伎子!朝廷大事岂容你……”

周正?指着奚瞳的鼻子怒斥,奚瞳却笑着上前,抬手将他?的食指压了?下去:“赵臻是否有心谋逆,我是否祸乱朝纲,都还有待商榷。但周大人和您的同僚贪墨渎职却是板上钉钉。问罪的诏书不久就会送到各位府上,大人还有心情在这里?同我周旋,不赶紧回去想想办法吗?”

周正?的气?焰渐渐弱了?下去。

周遭许多人看?奚瞳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方才还觉无甚亮点的一张脸,如今随着她?一颦一笑,竟有些惊才绝艳之感了?……

“真不愧是太傅的女人……”人群中有人发出这样一句喟叹。

高?澜在一旁听了?,长袖中的手不由握紧。

第49章

人群从大朝晖殿散去, 奚瞳远远看着这个场面?,觉得他们像是一群丧家之?犬,内心泛起冷笑。

她?转头?仰视坐于高台的?赵臻, 想问他回不回家。

可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内侍走到他跟前?:“大人, 太后有请。”

赵臻的?眼神迟疑了一会儿, 最终对奚瞳道:“你回家等我。”

奚瞳的?心沉下去,但也点?头?道一句:“好。”

奚瞳朝宫外走, 她?注意到, 有禁军远远跟着她?, 应当是林载的?人。上次她?在宫里出了事,林载应当是知会过部下了。

奚瞳的?步子放得缓慢,她?有些期待赵臻追上来。

太后找他会说什么?会说多久?他会不会也不是很想去栖梧宫, 而是更想跟自己?一起回家。奚瞳这样?想着。

可奚瞳走了很久, 身后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声音。这皇宫空荡荡的?,似乎除了权利和欲望, 再?也装不下别的?。

奚瞳走到群殿之?前?的?广场, 宫门伫立在尽头?。她?回头?看一眼一座又一座的?殿宇楼阁, 长秦的?王宫没有这里大, 但形制同这里很像。看起来都像是一处……墓穴。

脑海里迸出这个词的?时候,奚瞳突然打了个激灵, 她?近来竟真?的?想过, 要不要在不远的?将来, 成为?赵臻的?……妃子。但此刻她?猛然清醒,她?已经被困住过一次了, 难道要再?被困住第二次吗?不要……她?不想……

她?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宫门咫尺之?遥,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奚瞳。”

距离有些远, 让人有些听不真?切。奚瞳以为?是赵臻,满腔酸涩里挤出一点?点?甜,她?回头?,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是昭阳王高澜。

高澜走近,面?容肃然,不同于以往的?温润。奚瞳面?露不解。

高澜开门见山:“方才,为?什么那样?看我?”

“什么?”奚瞳黛眉微蹙。

“大朝晖殿的?对视,你似乎对我很失望?”

奚瞳恍然,眉头?纾解,平静道:“是,我对你失望。”

“为?什么?”

奚瞳微微垂首,其实她?知道,这件事情本无?关高澜。她?同高澜相识不久,而且身份云泥之?别,作为?亲王的?高澜,能出手救她?已经是给足了脸面?,若还要求他将她?的?苦难恒久放在心上,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可高澜生就?一张和云序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曾经的?主人,在长秦王宫公主殿内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是她?在人世唯一的?挚友。她?代入这份情谊,便觉得这张脸变得太过陌生了。

“昭阳王曾亲眼见过太后如何磋磨我,亲耳听到了那个监刑宦官倚仗的?是谁的?势力。身为?亲王,你对朝堂的?形势应有基本的?判断,到底是谁治理?江山,谁祸乱江山,你应当清楚。可在群臣攻讦赵臻,意图将我诛杀时,你选择了沉默。”奚瞳字字诛心:“民间都说昭阳王是大盈最为?光风霁月的?君子,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高澜没有动怒,他只?幽深地望着奚瞳,希望眼底的?波澜能被她?瞥见、被她?感?受到哪怕一点?点?。可奚瞳的?瞳仁里始终是漠然。

高澜最终开了口:“奚瞳。我姓高。”

只?这三个字,却让奚瞳原本坚定的?眼神闪烁起来。

是啊,他姓高。

周正?再?怎么结党、贪赃、枉法,可说到底,仍旧是当今陛下的?外祖,对陛下始终是扶持的?。

赵臻却不同,他是要将陛下从王位上拽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换做别人或许有些难以理?解高澜,一个被放逐在权力中心之?外的?亲王,同王位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自己?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