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1 / 1)

可那股惴惴不安愈甚,一股刺痛沿着脊骨炸开,她脑中突然迸出一道声音,本该沉寂的习通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般吼起来:“镇魔符!你身上全都是镇魔符!”

与他话音同时落地的,是周身愈燃的灼烧感,她几乎立时就脱力跌在地上,低头时才发觉朱砂咒文自裙褶渗出脉络 ,密密麻麻的朱砂符箓近乎将素白的衣裙染得猩红。

额前沁出冷汗,少女蜷缩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试图褪去衣裳,可裙裾寸寸收紧,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清楚地感知着一股又一股扎入脊髓的痛意。

“他还是想杀你,你从蓬莱镜里不都瞧见了么!”习通急切开口,“快把那破铜板丢了,让我融合阴泉接管你的身体,眼下唯有我能保你性命!”

镇魔符镇的了现在虚弱的魇魔,可制不住与阴泉相融的他。

傅窈耳畔响起季无月走前的那句“一定要试衣。”,执拗地拨动了传讯戒,戒指微亮,那头却没有回应。

他为什么不应,她好疼啊……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时,视线里闪过白衣女冠的衣角。

*

季无月从后山折返时,半路碰到急寻他的楚云渺。

那时他才知道阿窈出了事,危在旦夕。

他赶回府,见摇光守在她身边,榻上少女眉头紧缩,正痛苦地痉挛着。

“她如何了?”少年声线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

“拜你所赐,中了镇魔咒,现在镇魔咒解了,却被魇魔反噬。”女冠声音极冷,“季少主,你到底是欢喜她还是要害她。”

季无月瞳孔骤缩,他瞥到散落在地的素白衣裳,裙面上布满可怖的朱砂纹路,正是密密麻麻的镇魔符。

季无月素来只用铜板为媒介引阳泉为傅窈镇魔,便是因为她的身子不能直接接触阳泉或是旁的镇魔术,如果不然,便会被符箓或阳泉灼伤。

眼下情景他来不及思索是谁的手笔,忙上前试图为她引渡阳泉,岂料榻上人却往床角瑟缩。

“阿窈……”他指节微颤,她在怕他。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害死了柳伯母。你若是还耿耿于怀,那便一剑给我个痛快。”

纤指攥紧被角,冷汗顺着蝴蝶骨蜿蜒而下,她眼角划过因痛意溢出的泪,“这样,折磨得我好痛。”

看着傅窈眸内的畏惧与惊惶,他更是心痛到无以复加。

季无月掌心拂过她发间铜物,阳泉灵力源源不断涌入,在少女即将昏厥之际,他指节发白扣住冰凉的腕子:“信我。”

……

阳泉引渡后,摇光便不准他再靠近傅窈。

纵使他心急如焚,也明白摇光的不信任合乎情理,当即开始彻查衣物被动手脚之事,却惊闻,送衣料的侍女早已投湖身亡。

眼下局面已是敌暗我明。

在揪出幕后黑手之前,他需得寸步不离守着阿窈。

傅窈此次受魇息反噬尤为严重,虽已勉强压制,仍需静养月余方能稳固根基。

夜色初临时分,季无月端着汤药推门而入时,身形单薄的人儿正半倚软枕,青丝散在枕上,眸光虚虚,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听见门扉响动声,才缓缓转过脸来。

“该用药了。”季无月垂首盯着碗里晃动的药汁,喉结微微滚动,“阿窈喝药才好得快。”

他不敢迎上她的目光,她今日此劫亦是因自己捱的。

少女视线从碗沿攀上他紧绷的下颌,忽而轻问:“会有毒吗?”

季无月指节捏得发白,须臾,仰颈咽下一口药汁,涩声道:“阿窈又说笑,我亲自煎的,怎会有……”

他凑近了少女,将药勺送到傅窈唇边,“等你好些,我带你亲手处置那些人。”

傅窈偏头躲开药勺。

季无月以为她怕苦,“蜜饯也备好了,喝完药就含着蜜饯压苦。”

傅窈一把挥开药勺,褐色的药汁在锦被上洇开暗痕。她看着少年的眼睛,终于问出那句憋了许久的话,她问:“季无月,你仍是介怀那件事的,对不对?”

傅窈分不清此刻该不该信他,也许这次的事与他无关,也许确是他所为,这都不是她倏然态度大变的缘由。

上次被他温言哄着揭过,实则她一直想问,他心底究竟是否还对柳夫人的死耿耿于怀。

说什么七年生疏,究其原因还不是他心有芥蒂。

她怕这一点。

季无月喜欢她时便罢了,情至浓时自是海誓山盟说遍,可若情意消磨,甚至他不再喜欢自己了,往日怨怼便都会浮上水面。

“人非草木,谁能真正释怀?你说喜欢我,心爱我,早就不介怀当年的事,可你口中的不介怀,不过是因当下对我尚有十分的感情,所以才自以为大度地宽宥我的不是。”

傅窈抬眼,无比冷静说道:“可若有一天你对我只剩七分、五分、甚至不再喜欢了,去祭奠柳伯母时可还会对我‘既往不咎’?”

她这番话并无责怪季无月之意。

若换作自己,纵使再如何倾心,也难全然释怀。

但她是借此探明季无月的态度,也让自己趁早认清现实,莫要全心溺于情爱。

季无月指节泛白。

阿窈说得对,既成事实,纵使此刻他能坦然处之,日后如何却难预料,他不敢向阿窈承诺此生永不忆起此事。

可现在不同,他已知晓当年魇魔的来龙去脉,知晓阿窈所受的是代他所遭,他哪还有资格计较前尘。这般认知反令他愈发羞愧,正如她说的,所谓包容不过是自欺的“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