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从暗巷出来后便有许多人频频睨向几人。
这里三教九流都有,过于扎眼不是好事。
季无月扫了眼四下,对傅窈道:“这里鱼龙混杂,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她刚想点头,又心想为何自己要这般听他的话,径自跑到楚云渺身旁,“我跟楚师姐一块走便是。”
“你跟着我也行的。”沈澈安看向二人,又视线一顿,她们两个都穿着白衣,都戴了一模一样的面具,身量又差不离,若不细看只以为是双生姐妹呢。
长街上磷火森森,四人正循着来时的路往出走。
原是诡谲静谧的氛围,猛然间,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短兵相接声。
“抓住他!”一大汉喊道:“抓住他!他窃了刀爷的重货,快给我抓住他!”
这是此地的暗语,应是指紧要的东西。
被众人追的是一蒙面贼人,一路飞檐走壁撞翻了许多摊位,古籍、青铜、头骨散落一地。
寂寥的黑市顷刻吵嚷起来,场面慌乱的很。
眼看那小贼就朝四人方向狂奔而来,少女低呼一声,季无月手疾眼快捉住了她的腕子往身边甩。
“季”她正要说话,季无月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在这待着。”
季无月仔细将她安置到一旁角落,便要上前去擒那毛贼,若是旁的他定不会管闲事,但那毛贼是妖。
傅窈没被毛贼撞到,却被毛贼混乱推翻的摊位撞倒在地,她半匍着身子,被青石板蹭破的半边胳膊火辣辣地疼,那处白纱也洇上了斑斑血迹。
她狼狈地瘫软在地上,看见季无月正将楚云渺护在身后。
“阿窈,你没事吧。”沈澈安走近傅窈,这才发觉她受了伤,“怎么受伤了。”
少年利落擒住毛贼,回身一看却愕然,发现方才已被自己安置好的人竟跌在地上,发髻散乱,白裙子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赤色。
“季公子。”楚云渺站出来,无奈道:“方才我就要说,你错认了人。我本就有自保之力,你该护着的是师妹才是。”
少年双唇翕张,偏头去看傅窈,见她移开了视线,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是谁擒住的贼人?”刀疤脸高声道,“刀爷我合该好好酬谢他。”
那小贼不是头一遭来偷货了,泥鳅一样狡猾,他们的人多少次都让其跑了,这回可算抓到了。
“哦?是你们?”
他迈步上前,发觉竟是刚刚那四人。
季无月心下一动,走到他耳边低声,“我们不要酬谢,只望刀爷告知千机线的下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刀疤脸仰头大笑,“罢了罢了,看来我与几位缘分不浅。”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但他刀爷也有自己的规矩,谁帮了他,他必定要报答回去。
刀疤脸打量了眼,确保不会有人听到方开口,“买走千机线的,是江家老爷。”
这黑市其他人不知道买家身份,但刀爷是个例外。
凡是从刀爷这进货的,需得摘下面具才能谈生意,故而他知晓那些货都落到了谁的手里。
季无月眸色加深,夜城只有一个江家,那不就是与孔行舟两情相悦的,江罗的家吗。
江家买了千机线,孔行舟会对此一无所知吗。
……
本以为还需打听些时日,不想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四人出了黑市,打算找个客栈休息一夜,明日就去江家周旋。
但他心头还盘旋着一事。
季无月轻呼出口气,一件,应算作紧要的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年的目光不时觑向那抹白色身影。
他的身侧空荡荡的,往常都有少女叽叽喳喳围着他说话,这回那抹白色身影却格外寡言,一路都无话。
她的胳膊只是轻微擦伤,应是不严重的,可他为什么觉出,她是有一点不开心的。
傅窈确实有些闷闷不悦,以至于到了客栈仍没回过神。
她自己也说不出具体为何,怪季无月危急关头没有保护自己害她受伤了?她很清楚不是为此事。行走江湖哪能事无巨细,他只是一时认错罢了。
伤处不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意,她绷着唇,好像知晓了郁闷的原因。
她总是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她没有修为,不会法术,若不是季无月的护身咒,她遇到妖怪要任人宰割,遇到危险的人,亦没有自保之力。
譬如方才和黑市的人比试,她不能像楚云渺那样赢下比试,而只能在一旁做些没什么用处的祈愿,危急关头,需得季无月分出神来保护自己,一旦没有人护着她,她就会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已。
她头一次生出强烈的格格不入感。
对他们三个,更对季无月而言,自己应是个相当麻烦的累赘吧。
想到此处,傅窈将脸颊埋进软枕里。
不知过了多久,传讯戒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