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1 / 1)

墨长青赶回明心宗时,灵堂放着一具梧桐木灵柩,满堂祭幛挽联,风动哀呜。

甫一踏进灵堂,他便直直跪下,悲痛欲绝地膝行到灵柩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见他回来,一众弟子像是看到希望,陆续膝行至他身后,朝着灵柩,和他一起久久保持稽首的姿势。

鹤眠他们安静地离开灵堂,与拾级而上的虞渊打了个照脸。

虞渊神情淡淡,在一伙人屏息焦灼的注目下,小幅度地摇摇头。

枢离是追到半途突然失去的踪迹,他也只发现了枢离半神的状态,是靠那阵七情香的气息维持的,和鹤引是听命于同一人,其他再无多的收获。

“有事和你说。”虞渊上到平台准备往鹤眠的方向去,重霄先倚着石栏杆使了个眼色。

虞渊闻声脚步顿滞,没有接话,偏头向鹤眠示意后,才信步停在重霄旁边,手臂枕着栏杆,两手悬空自然下垂,一言不发地远眺中天云烟飘渺的风景。

“叶脉符诀,无效了。”重霄亦虚瞟远处,难得从他脸上看到正经的表情,他沉缓补充,“如今剩下抹不掉的金銮花印,都是新长的,我亲眼看见,那是一批被人操控的仙君故意不断扩散的。那些仙君身上,有七情香的味道,而且,他们用的术法,和枢离一样,分属半神。”

“知道了,我会亲自去看看,辛苦了。”

重霄受宠若惊,吊儿郎当地笑喝了声,特地侧头调侃他,“渊帝也学会客气了,天要变咯。”

虞渊由他打趣,微微狭起眼,眸底晦涩不明,“栖道的事,再替我盯盯。”

重霄趁火打劫,笑得贼兮兮的,“那欠我的……”

“留给她的不能动,别的,随你。”

知道虞渊富得流油,重霄是垂涎惦记,但虞渊这话味道不对,整得跟遗产分配似的。

重霄笑容慢慢敛下去,侧眸状若随意地扫了扫,几次有话欲问,滚了许久还是咽回肚子,只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鹤眠。

平台另一边的石栏杆前。

鹤眠正为水蒹蒹疗伤。

水蒹蒹乖巧地坐在石墩上,扁着嘴,满脸劫后余生的狼狈,白色的纱裙都是污渍,下摆处还破了好几个铜钱大的口子,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鹤眠干脆一步到位,不止治她身体的伤,就连衣裙和外表的“伤”都一并“治”了。

经过那次替她分出分身的事后,鹤眠也算是清楚了眼前这只水妖,过的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日子,出于好意,鹤眠本想提醒两句日后要勤加修炼。

无意瞧见石墩后口嫌体正直的江与凝难掩关心,紧着眉头频频看向水蒹蒹。

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有人也时常这么把目光落她身上,只是相比,某些人更直白。

鹤眠莞尔,俯到水蒹蒹耳边,小声改了措辞,“小水妖,树上的仙果熟了。”

说完,拍了拍水蒹蒹的肩膀,翩然起身前,还会意地回望一下江与凝。

余小水妖一脸茫怔:??

而鹤眠甫一抬头,就触上有人不知停驻了多久、比方才江与凝情绪更加浓烈的深情眸。

那人立在四周浮动薄雾的栏杆前,双手惬枕着栏杆,微折身,被暗纹腰带勾勒的劲瘦腰腹下,唯鹤眠知道,藏在长袍里的那双腿有多长。

若站直,几乎到她腰线还要往上走些的高度。

恰他今日穿的月白锦袍,量过去第一眼,鹤眠恍惚看到一只化作人形的仙鹤。

清冷,干净,不食俗世烟火,最重要,腿忒长,正一眼不眨地款款锁住她。

心底某处柔软被轻轻掀动。

鹤眠兀地想岔。

他的仙果是什么?

随后又生一问。

仙鹤都吃的什么?

那只,好像吃肉的。

*

羽化仪式在即,清和却意外仙逝,继任宗主资历尚浅威信不足,一挑起重担,不但要料理清和的身后事,还要独自处理羽化仪式的诸多事务,某些事上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往常,前宗主会在一旁提点坐阵,可如今……

每一百个春秋一次的羽化仪式,是许多修炼之人翘首以盼的大日子,若不是天塌下来,都该照旧不误,这是对所有追梦者的尊重,也是明心宗的使命所在。

新任宗主青柏临危受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位早飞升成仙的前明心宗弟子墨长青,说完自己的顾虑,两人皆是神色端肃地俯瞰中天下的云卷云舒。

其实短时间内要找一个得人心有能力又信得过的人,不是没有,有一个人就很合适。

只是……

那个月夜在临水岸被虞渊窥破心事后,墨长青就有意和鹤眠保持距离,他承认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他没忘自己肩负什么,孰轻孰重,拧得清,如果克制是正确的,他也不会给谁徒增无谓的烦恼。

正惆怅,身后传来轻柔又充满力量的声音,“被你们守护数千年,我可以做点什么么?”

青柏和墨长青惊怔转身。

鹤眠眉眼藏笑,一身靛青暗花袄裙,外披交领狐氅,站在中天冬日橙色的阳光下,什么也不必做,光是站着,就有种岁月静好的心安感。

两人看得失神,直到鹤眠近前,才如梦初醒,仓惶收回略显失礼的目光,有条不紊地细细同鹤眠陈述目前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