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准备好后,她朝座上三人微微颔首,低眉间,如同秋水盈盈,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着一字。

接着,琴弦轻拨,一串清灵的音符跳跃而出,如同晨露滑落叶尖,又似山泉叮咚作响。弹至激昂处,琴音如瀑布直下,震撼人心;回至细腻时,琴音又如微风拂面,温柔至极。

沈知淮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震撼与陶醉,看起来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的旋律之中。

而长宁这等熟知音律的人,更知道这琵琶女技艺的高绝,因此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琵琶女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翻飞,仿佛是在编织什么动人的故事,时而欢快,时而哀怨,每一个变奏都恰到好处,引人入胜。就连一向对乐曲不大感冒的窦炤,也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显然对这首曲子十分满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室内一片寂静。

还是窦炤先道了声“好”,另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站起身使劲地鼓掌。

琵琶女微微欠身行礼,脸上仍无表情,也不说话,仿佛这一切赞誉都与她无关,转身欲去。

长宁伸手要拦:“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琵琶女似是听不见他的问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一袭素色倩影,渐行渐远,仿佛她本就是这繁华中的一抹幻影,来去无痕。

长宁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放不下来。

窦炤拉他坐下,不耐道:“行了,琵琶弹得再好也是个乐籍女子,别太放在心上。”

沈知淮也笑:“是啊,刚刚确实被她迷住了,不过想想她这样的女子本就该以色侍人,却偏偏还戴个面纱装样子,必是个有心机的,殿下可别被人迷惑了去。”

但长宁却像是听不见他们说话,一直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天下竟有如此妙人。”

沈知淮与窦炤对视一眼。

窦炤笑道:“看来我确实错了,明知道殿下精通音律,还带他来听这些,若真被外面这种女人勾了魂去,娘娘可饶不了我。”

沈知淮哈哈笑起来:“那你也是活该!”

窦炤见长宁还是愣愣的,想了想,便将这里管事的叫来,问道:“刚刚给我们表演的女子是谁,先生能介绍一下吗?”

管事的笑道:“说起她,众位可能不太熟悉,她之前是岭南第一琵琶手,才转来上京不到半年。若论技艺,她本该当得大荣第一琵琶手的美誉,但她向来低调,刚来又深得圣上喜欢,经常叫她去宫中演奏,我们便不好再叫她出去见人,所以识得她的人并不多。今日若不是窦少师要听我们这里最好的琵琶,我也不敢将她推荐出来。”

沈知淮长长地“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被圣上看上的,怪不得这么大架子。

窦炤点点头,又拿了一锭银子给管事的,叫他赏给那位姑娘。

管事的离开后,窦炤看着仍有些失魂落魄的长宁,叹道:“这可是你父皇先看上的,别再多想了!”

他深知这样的女子待在这种地方,必然背后有人才没让她像外面那些女子般抛头露面,所以特意叫人来问,好让长宁死心。

可长宁此时想的却是,怪不得听她的曲风这么熟悉,原来早在中秋与父皇母后一起赏月时就听过。

那时还感叹宫里终于有了个像样的乐师,没想到是从教坊派过去的,这难道不算是一种缘分吗?

沈知淮已经将三个人的酒满上:“来来来,光顾着听曲都没尝尝这好酒,今日难得我抠门的表哥请客,咱们不醉不归,争取给他喝破产。”

这边三人喝了起来,那边观沅却被折腾得半死。

她长这么大从没跳过舞,这个燕儿姑娘却是自小练到大的舞痴,不说那些难度大的动作,仅仅一个回眸的妩媚神态,观沅就是再练一万遍也练不出她的精髓来。

这下燕儿姑娘也没办法了,想了想,觉得按窦炤的要求让她练那种媚舞是不可能的,还得根据这丫头的气质,重新编一支清新小曲比较好,不然再耽搁下去一定会砸自己的招牌。

思路打开,燕儿随即选了一支名为《春水谣》

的小曲,此曲灵动清新,亦方便自唱自演。

她决定以这首曲子为基,为观沅编排一支简单又不失雅致的舞蹈。

没有什么太难的动作,最重要的是领会曲子的意境,搭配一柄流苏团扇,表现得轻盈柔婉一些,再加上一点点少女的娇羞便好。

事实证明,燕儿姑娘这次选对了,观沅恰好拥有这首曲子所需要的一切特质,那些动作和旋律仿佛为她量身定制一般,一招一式,一颦一笑,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每当团扇轻拂面颊,带起一缕青丝,观沅眼中便闪烁出少女特有的羞涩与纯真,让人心生怜爱。

燕儿在一旁看得满心欢喜。

观沅的舞蹈虽不娴熟,却自有一番风味,就像是山间清澈的溪流,自然而然地流淌,不加雕饰,依然可以动人心弦。

她忍不住道:“丫头,记住,舞蹈不仅仅是身体的复杂动作,更是内心和情感的表达。你无需刻意模仿旁人的风情万种,表达你自己的特质也同样能令人倾心。”

观沅其实听不懂她这段话的意思,但感觉是夸她的,便也有了劲头,开始认认真真学好每一个动作。

一个时辰之后,观海来找她准备离开。

观沅认真谢了燕儿姑娘,燕儿姑娘却说自己该谢她,是她让她打开了思路,倒给她下一支舞曲增加许多灵感。

两人出来找到窦炤,他们也刚刚从雅间出来。

沈知淮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一眼看到重新换了小厮装扮的观沅,不禁手搭在窦炤肩上,指着她问:“你这,这个小厮怎么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以,以后别带这样的跟班出来,会有损,有损咱们爷们儿的声誉。”

观沅听得脸一红,赶紧躲到观海身后。

沈知淮更无语了,脸皱成一团,看看她,又看看窦炤:“你,你瞧瞧,瞧瞧,真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害臊!我去,表哥,你不会真,真有那个癖好吧?”

窦炤懒得理他,看向观沅的眼神倒温和了许多。

今天带观沅出来就是一个测试,他知道祁王已经狗急跳墙,一直在找机会对长宁下手。

这次偷来教坊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得手任谁也查不到祁王身上,且还能顺带将他窦炤拉下水。

他做了万全的布置,无论是太子出宫的时机、消息的保密程度还是周边的安全防范,都做到了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