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卞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只剩徒劳的颤抖。
而只有这样大幅度的耗费力气的举动出现,他的脸才会显得有血色一些,没有那么煞白。
许愿左手拉过他的手臂,右手缓缓在上抚摸着。
医院这个词应该是不能说,那……包扎一下他愿不愿意?
经过一番深深浅浅的心理预设,许愿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毕竟他现在的精力实在是不允许他再发作一次了。
她明白,他如今这副模样,不仅仅是因为病痛带来的折磨,还因为他潜意识中已经深陷这种病的桎梏了。
他不受控地想伤害自己、折磨自己。
许愿摸着摸着,手有些发酸,速度渐慢了下来,问他:“现在困吗?想不想睡觉?”
隋卞没说话,沉默地低着头,视线定格在灰色床单上的黑方格线,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许愿不了解他现在的情况,按道理说吃了三粒安眠药肯定是会困的,但或许他早已形成了药物依赖,耐受性增加,所以对三粒安眠药也没什么感觉了。
她猜测他大概一直没吃,而她也是真的饿了,所以提议:“我下楼去买晚饭,如果你有想吃的就告诉我,好吗?”
隋卞的手指动了动,收回被子里。
他摇头,“我不想看见你。”
许愿沉默。
反话吗?
也不全是吧。
这或许是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不应该和她说话,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她,他不能这么快就再度坠入她的陷阱里。
谁能保证这不是又一次具大的欺骗?
许愿只能当没听到这话。
她站起来,将他的安眠药收好,“我下去买饭,校门口有一家很有名的鸭血粉丝汤,南京真传,很好吃,我买上来你也一起尝尝,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睡。”
说完,她又原地看了他一会,才终于离开。
等鸭血粉丝的过程中,许愿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常温的纯牛奶和一份温泉蛋,怕他如果实在不愿意吃的话,那吃个鸡蛋也是好的,补充营养嘛。
手机上,室友在群里问她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第一天上班就要加班吧。
许愿笑着回:【没呢,我在外面吃饭。】
吸取中午的教训,许愿只买了一份,还要了两份餐具。
等她回去推开门,隋卞不在床上了,他坐在桌子前,面朝窗外,背靠着她这边,身形消瘦。
许愿扫了一眼卫生间,发现原本是朝着淋浴那边的牙刷现在朝着门这边了,水龙头没关好,哒哒地往下滴着水,梳子也从洗手池放到洗衣机上了。
他洗脸刷牙了,还梳头发了呢。
许愿弯了弯唇角,进去把水龙头按下,才又出来。
夜晚,他才愿意把窗帘打开。
许愿站到他身旁,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窗外是马路和学校的大门。
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点“金陵鸭血粉丝汤”的招牌。
似乎是才意识到许愿的到来,有些被惊到,他肩膀缩了一下,垂下头,又盯着自己的手看。
桌子与其说是被他收拾过了,不如说是被他藏了东西,安眠药和止痛药都不在了,空荡荡的一片作假痕迹。
许愿都不用打开下面的柜子就知道里面一定被胡乱塞了一通。
但她唇角的笑还是没有下来。
她以前很鄙视很不能理解恋爱中的双方做着一切低效率的事,却仍然展露甜蜜笑容的行为,但是没想到啊,她也有这样一天,就因为对方想要展现一个好的面容给她,她就开心成这样了。
又蠢又没救的。
许愿将鸭血粉丝汤放到他面前,解开包装袋,一阵油香就随着热气飘出。
对于许愿来说,想吃得清淡点时,鸭血粉丝汤是最好的选择。
粥她吃不惯,想着吃粥还不如不吃,之前一家外卖平台的渔粉倒是还不错,但上学期末刚被报道出来卫生质量不过关,所以折腾一圈只能吃鸭血粉丝。
餐具拆了一半,隋卞忽然站了起来,坐到了旁边的床脚上。
许愿一愣,用勺子将里面的鸭血舀到上面来,加重呼吸闻了闻,“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
隋卞不回她的话,只是静静看着桌子腿,神情涣散。
也不知道是不想搭理她还是就纯没听见。
许愿将牛奶瓶盖拧开,放在鸭血粉丝汤旁,尝试劝解他:“鸭血粉丝确实有时候吃会觉得有点腥,但这家真的不一样,我之前也不爱吃的,但上次我室友硬是带着我去吃了一顿,我就喜欢上了。你先尝一点?不喜欢就算了。”
隋卞身体没有动,但他依旧浓密而卷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珠往旁边移了两寸,又慢悠悠收回来。
许愿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凭借着直觉猜测道:“我就买了一份,他家量本来就挺多的,我怕吃不完浪费。没事,你先吃吧。”
许愿一边坐下来一边拆温泉蛋,“温泉蛋也尝一点吧,我让他加热了,流心蛋黄很香的。”
然后,她意识到一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