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锅炖更适合冬天吃,店里划分出一个个隔间,木柴在火灶里噼啪燃着,排骨于鲜美汤汁中焖熟,土豆软烂,长豆角滋味十足,服务员沿着铁锅边拍上一圈黄米面小饼,掀开锅盖,这饼早就烙熟,一口咬下去焦香清脆。
唇齿间谷物香气经久不散。
此时是夏天,店里的空调开足马力运转,将室内的温度成功降下,使余照的指尖微凉。
“小余,阿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余照瞧着谢淑梅的眼睛,真诚地摇摇头:“我没做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寻寻不是亲生的?”她不愿意叫他盛寻,因为那是买家的姓氏。
“我见过那两个人以后,就觉得他们长得不像...主要还是对他不好。”
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我听盛寻说,他高一上半年的学费是中考以后在超市当理货员挣的,才上半年学,就把他送去江淮打工,那边乌烟瘴气,又累又难熬,盛寻过得特别不开心。工资都交给他爸妈以后,他们就尝到甜头,不愿意让他回来了,想让他干脆就留在那挣钱。”
谢淑梅保养得当的脸泛起怒意,眉毛都要竖起来:“他们这样对他?”
“比这还苛刻的事儿多了,他爸妈吵架,一个离家出走回娘家,一个房门反锁,盛寻大半夜的没地方去...在小区花坛里坐着。”
谢淑梅扭过脸,难受用手撑着额头。
“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余照笑笑:“盛寻就这样,可闷了,不擅长跟别人说自己的事儿。去年十月份,我们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还在穿单层的鞋呢,那个家里,根本没人关心他。”
她清清嗓子总结:“所以说,这两个人还敢来找盛寻要抚养费,简直是不要脸。”
“让我们错过他那么多年,这事儿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谢淑梅平复好情绪,才进入今天想见余照的根本原因。
儿子铁了心不回江淮上学,他们家人轮番上阵劝说,谁也没起到效果。
“小余,有件事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阿姨您说。”
“寻寻实际上是1993年出生的,正常的话,今年9月份就要读高一。我跟你叔叔商量,决定给他买个自费生的名额,跟铮铮去上同一个学校,正好他的证件都要重新办,直接转回江淮去。”
“你觉得怎么样?”
余照手指发力,紧紧攥拳。
“我觉得...挺不错的,江淮的教育质量比我们这好,而且他自己在这边你们也不放心,还是..还是应该跟家里人在一起。”
听她说完,谢淑梅放心了些。
“现在问题就出在他自己身上,他不想跟我们回去。”谢淑梅愁云满面,“我们怎么劝他,他就是摇头。”
“他刚回来,我们都小心翼翼的,别说重话,跟他说话都不敢提高音量,我跟你叔叔因为这事儿吵了好几架,他说我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这边结束直接把他带走就行,但我不想强制他去做什么。”
“我的儿子...我希望他开心一些,我看寻寻很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帮阿姨劝劝他,让他跟我们回家?”
*
鬼屋是大家最期待的项目,为了游戏体验,工作人员在前面放着栏杆,一次只进四个人,余照和盛寻正好和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排到了一起。
她只能惋惜地朝顾江帆挥挥手,走进漆黑入口。
一进门就是空调制冷效果拉满的小隔间。
两具骷髅挂满灰尘与蛛网,对坐在腐朽的桌子两边,门就在其中一具骨架的身后,前面两个男生很快就笑闹着快步推门而入。
余照咽咽口水,向盛寻凑近点。
盛寻也是第一次来,显然不比她自在多少,察觉到余照凑近自己,他在昏暗的小隔间里,隔着衣服袖子牵着她的手腕让她安心,领着她往门里面走。
推开门余照就后悔,明知道胆子小,干嘛要来玩鬼屋这种东西呢。
隐隐还能听到前面两个男生惊诧的叫声,余照后背凉嗖嗖的,寒毛直竖,不断有墙边突兀窜出来的冷气和怪异鬼叫把她吓一跳。
凶案现场。
眼前的布景让她不由自主联想到,这办公室曾遭遇到了什么,文件散落一地,天花板上都是迸溅的血迹,丝毫没有美感,铺面而来的暴力血腥,而银色文件柜上满是不甘心抓挠的手印。
嘭。
余照差点蹦起来。
破败文件柜的柜门诡异弹开,伸出一只惨白手掌抓来抓去。
盛寻出声:“别怕,是假的,路应该在文件柜的后面。”
恐惧最可怕的地方是,你有预感,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惊吓,由此产生的恐惧让她抖得连话都说不平稳:“那那那那走吧。”
他们一起走向两个文件柜的中央,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余照踏过去的一瞬间,有个黑影唰地弹起冲过来,幽暗角落里利刃泛起冷光,他全身缠满绷带,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余照尖叫一声,抱住了盛寻胳膊死死闭眼,不肯再睁开,由他带着往前走。
一路上很多时候他们俩都维持着盛寻一声不吭,而余照一惊一乍的状态。
余照发现他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不怎么表现出来,会轻微地屏住呼吸或者大口吐气。
下一个布景是...停尸间。
昏暗,破旧,灰尘厚重,两面墙上全都是不锈钢打造的柜子,房间中央停放一张四柱极细的解剖床,床边还有医用手推车,上面堆满了落灰的手术器械。
白布之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隐隐渗出血迹,瞧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