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笑出声来。什么高岭之花,分明是只认了主就死心塌地的小狗,凶起来能撕碎敌人,撒起娇却连尾巴都要缠上来。
檐下风铃叮咚作响,谢无尘忽然凑近,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薛瓷怔怔望着他映满晨光的眼眸,那里澄澈如初雪,又深邃似星河。
或许某天毒消纹散,剑尊重临九州。但此刻阳光正好,而她的道侣正用剑气凝成冰花,笨拙地簪在她鬓边。
第45章 核善 “再说阿瓷,杀了你哦。”……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时, 天衍宗的膳堂正上演着百年难遇的奇观。
薛瓷捧着汤碗的手微微发抖八张膳桌拼成的长案两侧,密密麻麻挤满了假装吃饭实则偷瞄的弟子。最前排的女修把筷子插进了同门鼻孔,后排的丹修差点把炼丹炉当碗使, 而这一切的源头, 是此刻正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的剑尊大人。
“阿瓷,喂。”谢无尘捏着勺柄往她手里塞,玄色广袖扫过酱醋碟, 在雪白衣襟上拖出三道油渍。见她不接,那双总是含霜带雪的凤眼立刻泛起水光, 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活像只被抢了肉骨头的委屈大狗。
“剑尊大人您……”薛瓷刚开口, 就听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某个体修手里的馒头“啪嗒”砸中前排器修的后脑勺, 在寂静的膳堂里响得像惊雷。
谢无尘突然转头,眼神锐利如出鞘寒剑。那体修吓得直接翻进汤桶, 溅起的紫菜蛋花汤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
然后被突然暴起的剑气冻成冰雕。
“不许,吵阿瓷。”剑尊大人收回指尖, 转头又变回湿漉漉的眼神, 把勺子往薛瓷唇边凑, “尝尝嘛……”
薛瓷在数百道灼热视线中硬着头皮含住勺尖,甜腻的桂花蜜瞬间糊满口腔。她这才发现所谓的“粥”根本是糖水泡米,甜得能齁死一窝蚂蚁。
“好……好吃吗?”谢无尘期待地眨眼,完全没注意身后倒成一片的弟子天知道剑尊大人是怎么溜进厨房, 又是怎么在炸了三个灶台后熬出这碗生化武器的。
清虚子的狂笑从房梁上传来:“哈哈哈哈这傻小子!早上偷了膳堂三斤蜂蜜……哎哟!”一颗冻成冰球的汤圆精准命中他眉心。
…………
午后的演武场更是鸡飞狗跳。
薛瓷不过是去取了趟剑谱,回来就看见教习长老正抱着柱子瑟瑟发抖他的胡子被冻成了冰溜子, 而罪魁祸首正蹲在梅花桩上,手里攥着刚扯下来的“禁止喧哗”木牌。
“他们,要和阿瓷比武。”谢无尘跳下来时像片落叶般轻盈, 却在落地瞬间踩裂三块青砖。他委屈巴巴地把木牌塞进她手里,“不行,阿瓷会疼。”
被点名的弟子们齐刷刷后退三步。有个胆大的剑修弱弱举手:“我们只是想请薛师姐指点……”
“唰!”
霜寒剑气擦着那人发髻掠过,削下来半截玉簪。谢无尘挡在薛瓷面前的样子像极了护崽的母豹,偏生还要回头求表扬:“我,没伤人。”
薛瓷望着满地玉簪碎片哭笑不得。那可是能买下半座城的寒山玉啊!教习长老突然“嗷”地一声冲过来,捧着碎片的手直哆嗦:“剑尊大人!这是初代掌门传下来的……”
话没说完,他手里多了颗鸽子蛋大的灵力结晶是谢无尘刚刚被说急了眼,含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泪珠子。
“赔你。”剑尊大人凶巴巴地瞪眼,转身就把脸埋进薛瓷颈窝蹭了蹭,“阿瓷,我们回去。”
满场弟子石化当场。那个号称“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杀神,刚才是在……撒娇?
…………
药庐的老医修正给薛瓷把脉时,门外突然传来“咚”的闷响。窗纸上映出个修长人影谢无尘抱着剑蹲在台阶上,每隔半刻钟就要探头看看,活像只被主人带去宠物医院的大型犬。
“剑尊大人不如进来等?”医修刚提议,三根银针就钉在了他头顶药柜上,吓得老头差点揪掉自己胡子。
薛瓷无奈地朝窗外招手,那道黑影立刻“嗖”地窜进来,却在门槛处急刹车因为医修说了句“薛姑娘气血不足”。
“你,凶阿瓷。”谢无尘把剑横在医修脖子上,转头却红着眼眶轻扯薛瓷袖口,“我们换人。”
老医修看着瞬间结冰的脉枕,突然福至心灵:“哎呀都怪老夫没说清楚!薛姑娘这是被剑尊大人照顾得太好,灵脉比上月还强健三分呢!”
冰霜肉眼可见地消融了。谢无尘眨掉睫毛上的水汽,小心翼翼把薛瓷的手指包进掌心:“真的?”
“千真万确!”医修抹着冷汗偷偷往门外挪,“那个……剑尊大人要不要尝尝新做的山楂丸?”
于是当清虚子拎着酒壶路过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的高冷师侄盘腿坐在药碾子上,怀里抱着薛瓷的斗篷,正鼓着腮帮子嚼山楂丸。而往日横着走的药庐长老蹲在旁边,捧着蜜饯匣子笑得像朵菊花。
“啧啧啧。”掌门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这要是传出去,魔教那些人怕不是要吓掉下巴……”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酒壶突然结冰。谢无尘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眼神清明得可怕:“魔教,伤过阿瓷。”
满室气温骤降。薛瓷急忙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都过去了。”
剑尊大人周身的杀气瞬间消散,低头蹭了蹭她发顶:“嗯,我在。”仿佛刚才的锋芒只是错觉。
但老医修已经瘫在了药柜旁妈呀!剑尊大人发病以来第一次说完整句子,居然是为了放狠话!
…………
然而最劲爆的当属沐浴事件。
薛瓷不过是在温泉多泡了半刻钟,出来就看见谢无尘把三个偷窥的弟子倒吊在歪脖子树上。见她出现,剑尊大人立刻丢下“人形风铃”,湿漉漉地扑过来抱住她:“有老鼠,偷看阿瓷。”
被当成老鼠的丹峰首席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冤枉啊!我们是来采月见草的!”
薛瓷红着脸拽走自家醋坛子,身后传来弟子们劫后余生的啜泣:“原来剑尊大人吃醋这么可怕……”“他到底真傻假傻啊!”“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居然会吃醋!”
当晚,天衍宗八卦小报的头条是:《惊!高岭之花为爱黑化,剑尊大人竟是病娇属性?》
清虚子读完全文拍案叫绝,第二天就带着小报去找当事人。结果刚进院门就听见“咔嚓”一声谢无尘正用剑气给薛瓷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一串,在晨光里泛着晶莹的弧度。
“师侄啊……”掌门刚举起小报,苹果核就精准卡进了他嗓子眼。
薛瓷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掌门,他现在虽然孩子气,但‘病娇’这词还是懂的。”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谢无尘突然把削好的苹果塞进她嘴里,然后转头对清虚子露出核善的微笑:“再说阿瓷,杀了你哦。”
语气温柔得像是讨论今日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