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魄抬起头,与自家主人如出一辙的清冷声音响起:“他魂魄本就不稳,再加上受了重伤,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它转身朝门外走去,尾巴轻轻扫过薛瓷的手背,“我去找人来救他,你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好……”薛瓷怔怔地点头,望着雪魄从容离去的背影,不禁暗自腹诽:不愧是剑尊大人的灵宠,连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都如出一辙,自家主人都命悬一线了,还能这般从容不迫。
雪魄的身影刚消失在殿外,薛瓷便立刻俯身检查谢无尘的状况。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唇色泛着惨白,看上去十分脆弱。薛瓷咬了咬唇,颤抖的手指轻触他的伤口。
“谢无尘,你可不能死……”她低声喃喃,嗓音里压着哽咽,“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手指触及伤口的瞬间,黑气如活物般翻涌,竟顺着她的指尖缠绕而上!薛瓷猛地缩手,可那缕黑气却如附骨之疽,眨眼间便没入她的皮肤。一阵刺骨寒意从指尖直窜心脉,她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床沿。
雪魄踏出殿门,原本从容的步伐骤然加快,化作一道银光掠向山巅。它那双冰蓝眸子此刻冷得骇人谢无尘的魂魄愈加不稳,看来之前找合欢宗的人暂时帮忙稳住魂魄的法子终归只是治标不治本。
雪魄的尾巴焦躁地甩了甩,速度又快了几分。
药王谷丹房内,一盏青玉药碾翻倒在一旁,珍贵的灵药粉末洒落满地。谷主云染颓然坐在丹炉旁,手中攥着一个刻着并蒂莲纹的药囊针脚歪斜,显然是初学者的手艺。他另一只手提着酒壶,酒液正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衣袍上。
雪魄轻盈跃入窗棂,带起的微风拂动案上医书。它停在云染三步之外,冰蓝眸子静静注视着他。
“说了别来烦我,都给我滚……”云染头也不抬,嗓音沙哑。
雪魄缓步上前,将叼着的玉简放在他膝上那是谢无尘的剑纹玉牌,此刻正泛着不祥的血色。
云染手指一顿,迅速反应过来后取过案上醒酒丹含在舌下。待眼中醉意稍褪,他伸手拂过玉牌:“魂魄又开始不稳了?”
雪魄微微颔首,声音如霜雪清冷:“比上次还要严重不少。”
云染沉默着系好散乱的衣带,从药柜底层取出个紫檀匣子。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滚落在地的药囊,终是弯腰拾起,轻轻拂去上面沾着的药粉。
薛瓷这边,黑气已蔓延至心口。她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轻轻托起她的手腕,微凉的指尖按在脉门上。
她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正对上云染疲惫却清明的目光:“你就是无尘第一个破例收的弟子?”
薛瓷张了张嘴,却先咳出一口黑血。她强撑着指向床榻,声音细若蚊蝇:“先……先看看剑尊……他比较严重。”
云染眸光微动,取出手帕替她拭去唇边血迹:“你倒是关心他。”转身查看谢无尘时,袖中金针已滑入指间,“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死。”
金针刺入谢无尘心口大穴的瞬间,云染突然顿住薛瓷竟同时闷哼一声,腕间浮现出与谢无尘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色纹路。
“有意思……”云染眯起眼睛,突然将两人手腕相叠。只见谢无尘伤口处的黑气如潮水般退去,而薛瓷腕间的银纹却越发清晰。
雪魄在一旁突然叼来一株枯萎的灵草,云染会意,将其放在薛瓷掌心。令人震惊的是,干枯的草叶竟在她手中缓缓舒展,重现生机。
“原来如此。”云染取出一对阴阳玉佩,分别置于两人心口。玉佩同时泛起微光,彼此呼应。“你的灵根天赋,竟能净化他体内的魔气。”
“净化心魔?你是说,剑尊大人修无情道,修出了心魔?”薛瓷呼吸一滞,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她跌坐在床榻边缘。
“你别太激动,我先帮你稳住心脉。”云染立即扶住她的肩膀,一道温和的灵力注入她体内,暂时压制住了薛瓷身上涌出来的黑气。
过后他微微颔首,眉梢微挑:“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连他寝殿都能随意进出,估计这些事早就告诉你了。”
说着云染的神色骤然凝重,广袖一拂间,一道青色结界如水幕般笼罩整个寝殿,连烛火都定格在摇曳的瞬间。“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守口如瓶。”他目光扫过谢无尘苍白如纸的面容,声音沉了几分,“他先前一直魂魄不稳竟连我都瞒着......”指节在檀木案几上叩出沉闷回响,“待他醒了再算这笔账。”
他说完重新看向薛瓷,“你现在无意之间也沾染上了他魂魄不稳催生出来的心魔,而且和他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你只剩下两条路可以选择。”
薛瓷不自觉地按住心口:“什么?”
“其一,”云染弹指化出一套银针,针尖泛着寒光,“每七日行一次锁魂针,可暂缓症状。”银针在灯焰中渐渐发黑,“但此法如同饮鸩止渴,终会伤及灵根。”
“其二呢?”薛瓷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与谢无尘结共生契约。”云染停下手中动作,直视她的眼睛,“你的月灵根属性可净化他的心魔,他的修为能稳固你的魂魄。但…..”
他指尖凝聚一点灵光,在空中勾勒出契约符文:“此法一旦施行,你二人性命相连,再难分离。”
薛瓷凝视着空中流转的契约符文,指尖不自觉地轻颤。那符文泛着幽蓝光芒,细看之下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剑纹与月纹交织而成。
“性命相连......”她喃喃重复,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床榻。谢无尘眉心的剑痕此刻正泛着黑气,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恍惚间,她想起那夜在剑阁,他执剑而立的身影如孤峰般料峭,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云染忽然撤去符文,从药囊取出一枚冰晶:“此事事关重大,关乎你二人的命运,所以不必即刻答复。此物可暂缓心魔侵蚀,三日内有效。”冰晶落入她掌心,寒意沁入经脉,胸口的灼痛顿时轻了几分。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谢无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自唇角溢出。薛瓷心口骤然绞痛,踉跄着扶住床柱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薛瓷正因心口剧痛而身形摇晃,忽见床榻上的谢无尘猛然睁眼。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却仍如寒星般锐利。他强撑着支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床沿,目光却紧紧锁在薛瓷紧按心口的手上。
“我的错,是我连累你了。”谢无尘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所以不管接下来我的情况如何,都不需要你……”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
云染一个箭步上前,掌心青光闪现:“别乱动!你心脉里的……”
“我清楚。”谢无尘抬手制止,指尖凝聚一缕微弱却精纯的剑气,轻轻点在薛瓷眉心。那剑气如冰泉入体,瞬间缓解了她体内翻涌的灼痛。
与此同时,雪魄突然从殿外窜入,嘴里叼着一块碎裂的玉佩。谢无尘见到玉佩,瞳孔猛地一缩:“怎么会在......”
薛瓷瞳孔微缩那半块残玉上的纹路,竟与方才云染展示的契约符文分毫不差。更令她心惊的是,当视线与玉佩相接的刹那,体内月灵根突然自行运转,在丹田处激起一阵温热。殿内无风自动,灵气以她为中心缓缓旋转,形成细小的漩涡。
“谢无尘!”云染脸色骤变,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医者素来温和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灵力探查间脸色越发难看,“你竟敢用禁术强压心魔?!”
“我自有分寸。”谢无尘薄唇紧抿,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云染一把攥住他的衣襟,指节发白:“你告诉我这叫分寸?!”向来温润的嗓音此刻嘶哑得可怕,“强修禁术压制心魔,放任魂魄受损至今”他猛地扯开谢无尘的衣领,露出心口处蛛网般的黑纹,“现在还敢妄动灵力?!”
薛瓷望着谢无尘心口蔓延的黑纹,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那些狰狞的纹路如同活物,每延伸一寸,谢无尘本就苍白的脸色便又灰败一分,连唇色都褪得近乎透明。
“我愿意结契。”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她突然走向前说道。
“不行!”谢无尘猛地撑起身子,眼中寒芒乍现。他强忍剧痛掐诀,一道凛冽的剑气横亘在薛瓷面前,划出深深的沟壑,“云染,带她走……”
话未说完,云染的衣袖已如流云般拂过。三根金针闪着寒光,精准刺入谢无尘后颈大穴。向来所向披靡的剑尊身形一晃,凌厉的眼神开始涣散,却仍死死扣住云染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云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