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才发现,原来黎老师对悠悠的生活知之甚少,已经到了不熟的程度。
比如悠悠从外企跳槽到A司后又连升三级,陈宴跟她们公司有业务往来,自是知道这个职级年薪早已逾百万,前途无量。
但*在黎老师那边的信息里,吴优还是领着两万来块月薪,不如回w市定居安稳踏实。
毫不意外的是,黎老师果然对李执的存在一无所知,并且根据她的经验,捏出来的人选不外乎是吴优的同事、同学。
在学校里待了一辈子的黎昕,比普通父母更期望女儿能过得妥当,工作和婚姻不出差错即可,因循守旧就是最好的路径。
黎昕甚至苦恼过悠悠过于早慧。难得糊涂,悠悠要是没那么出挑,可能也不会这么挑剔。
……可陈宴打破了黎老师的构想。
“悠悠的朋友我不大熟的,没听她提过。应该不是同学或者同事吧。”
陈宴先是推辞,他还惦记着吴优的嘱咐,答应过她不泄露出来。
私心里,陈宴还是不愿意忤逆悠悠。
“啊?!”
下一步黎老师却脸色大变,眉头紧锁。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黎昕也总觉得外面有豺狼虎豹,成年的女儿要多多提防。
黎昕日常身处大学校园,自诩经常接触年轻人,较为开明。
她不是不能接受女儿谈恋爱,之前的高医生是悠悠高中校友,家里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家,自己又是博士在读。黎昕当然放心。
或者像陈宴,从小同个家属院长大的,最是知根知底。黎昕一定绝不多言。
黎昕之所以这么急切地想打探消息,是在秋日里,悠悠似乎与他越走越远。
更是因为那张照片露出的手臂,遒劲有力却有一道刺目的刀疤。
吴优第一面见李执的那个夜晚,就注意到暗影中那侧的怂人痕迹。
那时李执正好穿着沈南风这位“大艺术家”一时兴起设计的某套奇怪衣服,色块鲜艳、logo夸张。
李执和沈南雨百般反抗、皆无效果,沈南风说:“我要开辟男装新赛道,节约成本,先从你俩下手。”
于是,再算上卫晴那笔账,吴优对李执怀有这么长久的差印象里,南风姐姐出了相当大的一份力。
初遇时,李执虽然顶着张不错的皮囊,但同时聚集了着装稀奇、举止孟浪,身上还有着狭长凶险的刀疤。
要不是李琢正巧赶来相认,这类人物,吴优是打算绕着走的。
后来熟识了,吴优大致知晓了这疤痕的由来。刚搬家的陌生县城、没有父亲的男孩、孤苦伶仃的母亲与妹妹、黝深陋巷昏黄的路灯……一些凛冽的词汇描摹出李执的青春。
“哪有那么可怕”李执轻声嗤笑,揉了揉臂弯上毛茸茸的脑袋。
“其实打架跟做事一样,讲究策略,区分要害,付出一点点代价反而有奇效。”
吴优眯着眼睛思索了下,竟然和自己的行事观念很是契合。
李执从小就身形舒展、反应灵敏。血顺着脉络流满小臂,看着吓人,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皮肉伤而已。反而是他徒手夺刀、不落下风的狠厉,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没人敢招惹看起来像不要命的人。
在那个治安不太好的年代,整条巷子的地痞混子都知道不可以骚扰李琢,也记得不可以到顾秀青的档口滋事。
悠悠的脸颊正巧贴上那道伤疤,磨蹭了两下,抬眼望进他如墨的眸子里。
“可是你当时年纪也很小,刚十五六岁吧?一定还是无助害怕的,也哭过对不对”
李执想起了母亲的埋怨,顾秀青边帮儿子包扎,边数落着他应该退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好了。妹妹没有亲眼见到,事后只觉得哥哥永远是家里的屏障,是顶天立地的依靠。
现在李执懂了恋人会是什么模样,悠悠只会用泛着水光的眼睛注视着他,
心疼难耐又默不作声。即便她平日里毒舌心狠、能言善辩。
那张无数次说出过奚落话语的嘴唇,此时只柔软地琢吻着。一下一下地,像清风扣动窗扉,敞开的缝隙里溜进一缕花香。
在夏天的正式认识后,李执再遇到悠悠时,虽然态度貌似随便轻佻,却总记得将衬衫的袖口系紧,怕吓到了她。
会么那可是小瞧了吴优。她喜欢用指尖摩挲过李执的身体,一寸挨着一寸都不放过,包括麦色肌肤上略狰狞的疤痕。偶尔情到浓时,他小臂正巧横亘在她一侧,吴优张嘴就咬上一口。
她发现自己不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只是喜欢一个真真实实的人。
但吴优不知道自己的有情人,被母亲想象成了什么模样,这其中自然有陈宴的功劳。
陈宴看着黎老师焦躁不安起来,赶紧端来上好的玫瑰花茶,和阗福斋的糕点。
这是宋箐昨天去惠山古镇顺道买的,她记得黎老师最爱这家的双酿团。店里平日就顾客众多,节假日更是排起了长龙,但为了儿子还是拐了个弯。
陈宴:“黎阿姨,听我妈说您喜欢这家,我昨天专程开车去买的。”
……宋箐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借花献佛,挺不客气。
“悠悠工作是挺忙的,没机会认识太多人。但她接触的也不止同学同事,还有品牌厂商,里面有很多生意人。”
果真,黎老师皱了皱眉头。在学校待久了,她不喜欢社会上杂七杂八的职业,尤其是现在流行的各种新兴产业。虽然,黎昕知道那些人可能赚钱并不少。
女孩的父母大多保守,往往认为最好的婚配对象,就是那些一眼望到头的,类似医师公职业里的男人。
黎昕不能免俗、甚至尤胜。
在陈宴含沙射影的诉说里,黎老师推断有人在追悠悠,算是小有资产的小老板。
嗯,实质上好像没什么不对。可用词修饰不同,表达的意思就大有出入了。
黎昕和女儿不同,待在大学研究室的温室中,在读书人的清高里,她看不上那些小厂子和作坊起家的铜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