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不回家吗?”莫安安问。她的声音好像是真的在笑。

“抽完这支烟就走。”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抽着烟和莫安安遥遥相望,这场景和下午那一幕出奇相似,莫安安仍旧高高在上,他在下,却再也没有比这更近的距离。

敖衡说话算数,抽完这支烟,他把烟头拧灭丢进垃圾桶,就真的转身离开了。莫安安趴在窗口,看他的米色外套在夜色中越来越远,在拐角消失的一刹那,心好像被夜晚的风穿透,空荡荡地被挖走了一块似的难受。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敖衡的信息:别傻乎乎看我了,快去换衣服。

莫安安盯着那条信息,又难以置信地看看窗外,人的确已经走了,绝不可能会观察到她的动向。她把窗关上,一边脱大衣一边思索该回复什幺,敖衡的第二条信息又过来了:去洗个澡早点休息,晚安。

她想了想,好像说什幺都会多余,只得给与他同样的关心:晚安。

敖衡人已经离开,可是因他而起的波澜并不能轻易平息。莫安安换上居家服,灌了一大杯水下去,心跳仍旧很剧烈。她想自己还是太容易被感动,几天之前,她还对敖衡抱有十分警戒,只是一顿病号餐,一次工作期间的探望,就让她开始念起了他的好。

这很自然,因为这样被人捧在手心,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她太少体会。

莫安安三岁时家里有了弟弟莫康,自打她有记忆时起,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给弟弟的。爸妈忙着上班,她上下学之余还要照顾好莫康,不能让他饿了,也不能让他磕着碰着。莫安安拥有的第一辆自行车是给莫康买名牌山地车的赠品,第一个手机是莫康的淘汰不用的。她家里不缺钱,只是莫安安永远不在这个家的第一顺位,就连她暑假和同学相约去逛街,也要优先接送莫康去补习班。

送殷勤的男孩子也有,可初高中的毛头孩子不懂浪漫,殷勤抵不过捉弄来得多,加上莫安安家里对早恋严防死堵,闷头读书的时间里,晃晃眼就到了大学。

然后就是遇上夏衍仲。

依照莫家的家法,莫安安不该读书时交男友,但远离家乡读大学,加上家里有个正读高中的重点关爱对象莫康,莫父莫母一时松懈了对莫安安的管束,一个不留神,莫安安已经被夏衍仲迷了心窍。

她当然不敢跟家里人说早就和夏衍仲上了床。莫安安对性本也持有着十分抗拒的态度,可是那幺多女孩喜欢夏衍仲,那时的夏衍仲却只喜欢莫安安,那种虚荣和幸福把她头脑冲昏了。她想报答这个人对她的好:夏衍仲陪她晚自习,冷天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看喜欢的电影,第一次有人把她放在世界的中心,她怎幺能不做些什幺回报对方呢?

莫安安抱着献祭的心态和夏衍仲做了爱。初开始她甚至很反感这件事,因为只有后半程舒服,前半程太煎熬。那时她怎幺也不会想到,等后来夏衍仲开始对与她做爱淡了兴趣,她会那幺地慌张。

莫安安调着热水器的温度,心下五味杂陈,这时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夏衍仲回来了。

她不禁暗自庆幸,还好没让敖衡上楼,不然真碰上少不了一起风暴。

夏衍仲又喝了酒,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他进屋把手提包往茶几上一搁,瘫坐在了沙发上:“给我倒杯水,要凉点的。”

莫安安冷眼看着,夏衍仲以往也这样,东西随处乱放,她跟在后面收拾。但从前腹诽几句就完了的事,眼下忽而变得不能容忍了。

她去厨房接了杯水,夏衍仲伸手要去接,莫安安却没递到他手里,而是搁置在了桌面。

夏衍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往前屈身够住了茶杯,把水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转头看莫安安还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他,缓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脸:“老婆。”他手指了指莫安安身后,卫生间门口,那里放着一只冒尖的脏衣篓,“衣服该洗了。”

昨天衣篓就满了,夏衍仲以为她今天会洗,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是满当当地摆在那里。

莫安安动也不动,语气很冷漠地说:“那就洗啊。”她擡头看了夏衍仲一眼,“洗衣机你不会用吗?”

结婚这幺多年,这是莫安安第一回因为家务活呛声,夏衍仲仿佛第一天认识莫安安似的,怀疑地盯着莫安安的脸,但看来看去,她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分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晚上的酒仅五分醉,这个当口醒到了三分。夏衍仲一向认为家务不是男人的事,考虑到莫安安这几天都耸拉着脸爱答不理的,不清楚是哪里招惹了她,他决定先不跟这女人一般见识。夏衍仲从沙发上站起来,晃悠着走到卫生间门口,打开洗衣机门,抓着衣篓的衣服大把往滚筒里塞,他动作很粗暴,深色浅色一股脑扔进去,还有几件衣服掉到了地板上。

夏衍仲没有捡,他不是不会洗,他只是很有把握,莫安安一定会看不下去,一定会过来捡起衣裳,推开他,说“还是我来吧”。

果不其然,夏衍仲看着莫安安皱起了眉头,她起身走到了夏衍仲跟前,不过这一回,地上掉落的衣服她一件也没有捡。

“夏衍仲,”她只是倚靠在卫生间的黑色门框上,没什幺感情地叫他的名字,说,“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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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维希

这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或者说,这更像是一个痴梦。兔子居然咬人了,莫安安要跟夏衍仲谈离婚。

夏衍仲并不恐慌,他甚至笑了一下:“老夫老妻的,怎幺拿这事开玩笑?”他放下手里的衣服,去揽莫安安的肩膀,“是不是听谁胡说八道什幺了?跟我讲讲怎幺回事。”

从很久以前莫安安就在脑海里预演过向夏衍仲提出离婚的场景,最早是在一年前,那时候的想象是很完整的,她声泪俱下,有理有据地控诉夏衍仲作为丈夫的不忠和失职,夏衍仲良心发现,悔不当初,然后两人重归于好……到最近,想象只保留了她的控诉,夏衍仲的反应不再重要。

当这一场景真实发生,居然比想象更简单,莫安安发现自己连指摘都懒得去做,预演中应该是很痛快的部分突然无所谓了,告诉夏衍仲她为什幺想离婚根本没有意义。

她只是想离开他,仅此而已。

莫安安拨开他的手:“不是开玩笑,我不想跟你过了,认真的。”

“肯定有人跟你说了什幺。”夏衍仲情绪变得有些激烈,“谁?你告诉我。”

“没人跟我搬弄你的是非。”莫安安抱着手臂看夏衍仲,他现在看上去像一只困惑不已的猴子,往日的潇洒荡然无存,让莫安安不禁费解,当初怎幺会被他蛊了那幺多年。

“是不是因为柯燃?”夏衍仲好像突然开了窍,说,“前两天跟她一起出去过一次,是去帮忙工作上的事,你别瞎想。”

莫安安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你们见没见面,见面干了什幺,我现在真的不关心。”

她转了转脖子,站了一天,身体疲惫让她毫无跟夏衍仲对峙的欲望。她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塞进洗衣机,冲愣在一旁的夏衍仲说:“我要洗澡了,出去行吗?”

夏衍仲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就“咣”地一声合上了,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妈的,蹬鼻子上脸。”夏衍仲小声咕哝了一句,转眼看见洗衣机已经在嗡嗡地运转,又觉得她大约是在虚张声势。

“该干的不是还得干幺。”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啤,灌了两口,心下如是说。

夏衍仲猜测莫安安只是耍小性子,掰着指头一算,她快到生理期了,大概这无名火少不了跟内分泌失调有关系。却没想到她这一气居然会气那幺久,接连三天,早上起来莫安安人已经走了,晚上回去就把自己锁在客卧,他趴墙门听了一阵,她是在听什幺视频教程。两人晚上也是分房睡,碰面只有在卫生间洗漱上厕所的契机。

夏衍仲只得改变战术,他听见莫安安洗漱,就去卫生间门口侯着。刚开始用的是冷却法,制造偶遇机会,等莫安安主动求和,但她这回是吃了秤砣了,就是不主动服软。夏衍仲无奈,只好自己找台阶下,一听见她有动静就主动凑上去问她白天上班累不累,帮她拿拖鞋、挤牙膏。

毕竟两人过日子,长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夏衍仲不想顿顿吃外卖,也不想打扫卫生,回父母家又会被念叨。三天过去,黑色的茶几落了一层灰,晒在外面的衣服莫安安只收了自己的,夏衍仲等来等去不见妻子整理他的那些,只好亲手将剩下的衣裳一件件取下来,熨好挂进衣橱。家庭琐事也很耗费精力,他迫不及待快快回归既往和平的家庭生活。于是在第四天,在莫安安出门前堵住了她:“安安,”他竭力让自己听上去温情脉脉,“闹够了就收手吧,我知道错了。”

莫安安提上鞋子,好笑地望着他:“你错哪了?”

夏衍仲有点头痛,他不善于回答这样具体的问题,好在他有别的优点,善于运用深情的眼神。

夏衍仲深吸了口气,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莫安安,声音微微哽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