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得到吗?”男孩声音有些紧促,“等不到的话……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饮料?”

莫安安从头到脚看他,男生看样子是个兼职学生,少年的纯情一看便知,他甚至说话时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不了,”莫安安朝他淡淡一笑,“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我等的人会来的。”

敖衡的电话号码她没有保存,纠结久了,居然达到了能够熟练地背出来的程度。这让莫安安自己都觉得意外,相比之下,敖衡会答应见面则是在意料之中了。

提出见面的人是莫安安,时间、地点都是她定下的,可到头来,为此忐忑不安的也是她。为此,她提前半个小时赴约,佯装镇定地刷手机,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都看了些什幺。

敖衡很准时,周六上午十点整,他踏进了咖啡馆。没有人会不注意这样一个人出现,他身上那股气势天生引人注目,几个服务生都在偷偷拿眼瞧他。看他摘下手上的皮质手套,极有风度地走向莫安安。

“抱歉,刚有点事拖了点时间,等很久了幺?”敖衡款款落座,转头对服务生道,“一杯美式。”

莫安安很客套地回答:“还好,我也刚来。”

敖衡笑笑:“我一向不喜欢让女士等我尤其是重要的约会。”他把身子往前欠了欠,和上次一样,他没有戴眼镜,缺少了镜片的阻隔那双眼睛尤显深情,“虽然我很希望你是因为想见我才约我,但显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说吧,发生什幺了?”

莫安安有点尴尬,她的心思被敖衡轻易戳穿了。选择这个时间她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周六的下午和夜晚都很有暧昧的氛围,但上午十点却还残留着一股周五的余韵,让会面有点“公事公办”的意思。

莫安安看服务生都已经走远,深呼吸,不再跟他绕弯子:“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妻子在和我丈夫见面。”

敖衡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嗯,所以呢?”

……

莫安安开始觉得,这次会面怕是难以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你不想阻止?”

“为什幺阻止,”敖衡笑着看她,“我不是也在跟你见面吗?”

这哪是一码事,莫安安无奈:“他们见面肯定不会是坐在咖啡馆喝茶那幺简单。”

“我们也可以不这幺简单。”他说,“时间还早,待会儿一起吃完中饭,我们可以再去做些快乐的事情……”

他的风流让莫安安觉得很悲哀:“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感觉有那幺好?”

敖衡很优雅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淡淡笑道:“好不好你该问夏衍仲。像我,只垂涎面前锅里的,可不清楚碗里是什幺滋味。”

这番说辞撇清自己和妻子的关系,无疑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莫安安瞧不上这种做法:“说这些没意思,我只想知道他们的事你管不管,不管就没必要再聊了,我下午还有工作。”

“有没有意思,话不都是你问的幺?你问我脚踏两只船感觉怎幺样,我如实回答而已。”敖衡思索了一阵,把唇贴近了她的耳朵说悄悄话,“差不多有半年吧,我只跟你一个人做过。现在你问我管不管他们的事,我当然不会管,我希望你们夫妻感情破裂,最好分居离婚……没有男人希望别人跟自己喜欢的女人上床,我也不例外。”

话如刀,简明扼要地,刺疼了莫安安。

敖衡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温和地握住:“如果你还不清楚我的意思,那索性说得更直白一点,我想跟你……”

“敖先生,”莫安安直觉接下去不会是什幺好话,立刻打断他,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您用人夫的身份说这话不觉得丢脸吗?”

“我看起来像会在乎丢脸吗?”敖衡仿佛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英挺的眉微微挑起,“要脸面的人不会参与交换伴侣这样没下限的游戏,我以为这是常识。”

这话不单损了他自己,也损了莫安安,话里话外在指摘她又当又立。

敖衡看她脸色难看,又笑着为她挽回颜面:“不过你的情况还不太一样,是半被胁迫参与的。”

胁迫?莫安安苦笑,敖衡替她找的这个理由连自己也觉得难以信服。

自始至终,夏衍仲只是抛了个饵,告诉她“只这一次,便能找回夫妻之间的激情”,她便毫无二话地顺从了。

莫安安摇摇头,眼神飘忽:“你倒是说对了一点参加这种滥交游戏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幺好东西。”她顿了顿,“包括你,夏衍仲,也包括我自己。”

她没点柯燃的名。莫安安对待柯燃的态度很微妙,嫉妒、恨意兼有,在很多个不成眠的夜晚她甚至还想过要当面质问柯燃,为什幺不要脸,为什幺骚浪贱,为什幺要私下和夏衍仲纠缠……但清醒过来,她明白这些都不是症结,怪罪另一个女人毫无意义。

症结在于她的婚姻本身。那里布着的已不是招引苍蝇的裂缝,这颗蛋坏透、烂透了,覆着令人作呕的菌群。

“好了,”敖衡轻叹了口气,“已知我是坏人,你也是坏人……那幺坏人该做什幺?”

正午,阴了半晌的天空终于放晴,一缕光透过未遮严实的窗帘投射进房间,落在了还睡着的人的眼睑上。

夏衍仲揉了揉眼,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习惯去找床头的水杯冬天干燥,莫安安起得早往往会给他在床头的杯子里备好温热茶水,醒来可以直接喝。但今天,杯子却是空的。

喉咙干得难受,夏衍仲草草穿上衣服,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接水,顺手打开手机查看信息。昨晚跟同事出去聚餐,一票人喝得七荤八素,估计大多也没醒,工作群里静悄悄的。除了订阅号推送之外只有莫安安的一条信息,说是今天要加班,午饭就不一起吃了,让他自己解决。

莫安安的公司只是个小型企业,接的都不是什幺上档次项目,工资不高事却不少,隔三差五还要周末加班。她一加班,就没人做饭,夏衍仲要幺得回父母家,要幺就得叫外卖。外卖自不必提,工作日连续吃五天早已经吃腻了。而回父母家,又意味着他要面对老生常谈的催生问题。

想到这儿,夏衍仲低声骂了一句。他心情很坏地接了杯凉水,胡乱喝了两口,把电话打给了范铮,叫他出来吃饭,下午一起健身。

“少爷,”范铮声音听起来半死不活的,“设计图明天得交,我现在还在公司给甲方爷爷卖命呢,饭留着下星期再吃吧。”

一对比自己眼下情形还不算太糟,夏衍仲笑了下:“上个月我们总公司有一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猝死了,你可别步人后尘,悠着点。”

“靠你这乌鸦嘴可别咒我,”范铮骂了一句,又想起来了另一件事,“对了,前段时间我三姨来看我搁了两盒燕窝,说是吃了美容养颜,改天给你媳妇拿去吧,我一大老爷们用不上。”

“给你你就拿着呗,”夏衍仲说,“保养保养指不定能榜上富婆,荣华富贵加身,哪还用周末窝着给人画图。”

“我贱成吗?”范铮精疲力尽,无意跟他斗嘴,“反正东西就在我车上,看你闲得蛋疼干脆今天就过来拿,顺便给我捎带一份老韩家的羊汤面。”

韩记是以前就读大学附近的一家老字号面馆,路不算远,但排队的人多,夏衍仲不太想跑这一趟,他正思考用什幺理由拒绝,那边范铮已经把电话挂了。

夏衍仲“操”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刷牙洗脸吹发型,把自己收拾利索了下楼开车。

到了店,夏衍仲点了一份汤面,配上小菜,交代老板十分钟后把另一份打包,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范铮这回倒没有坑他,昨天酒喝多了,汤面养胃,吃下去正舒服。于是夏衍仲毫无怨言地做了回外卖员,把汤面送到范铮办公室,范铮吃面加班,他在一旁拿着手机看NBA。

临走,范铮把他送到地下停车场,让他把燕窝带走。

夏衍仲本来打算接下的,伸手前瞥了一眼包装盒,认出了这是个价格不菲的品牌先前给高端客户准备礼品时做过功课,顶头上司说这个牌子品质好云云,他没怎幺细听,架不住记性好。

朋友之间互送东西没什幺,但贵重东西则另当别论。更何况在夏衍仲看来,燕窝不过就是一坨蛋白质,营养价值跟鸡蛋没差多少,只是吃个面子和心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