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外婆又转头,看着她,了然于胸似的样子。
“我可知道,现在大把的年轻人找不着对象,就是上学的时候只顾着读书耽误了,一个个的叫自己那什么……单身狗。依我看,这事就得趁早,难得有个又合适又喜欢你的,就谈个恋爱,能耽误什么学习,又不是生孩子。”
让人一时很难评价老太太这思想到底是开明先进,还是封建落伍。
但起码应该是没发现他们背地里的关系。
夏棠又躺回去,靠着沙发背:“外婆,你想多了,他才不会和我谈恋爱呢。”
“怎么就不会了,”老太太拿毛巾擦了擦手,看自己外孙女自带三尺厚的滤镜,“你又不比他差着哪。”
“那是,我配他当然是绰绰有余。”夏棠不由得弯一弯唇角,把脑袋偏过去,靠在外婆膝上,“……不过他家很有钱的,特别特别有钱的那种。”
她伸出手比划了下,比出一个很多的手势,然后又把胳膊放下去,将脸埋在外婆大腿上,阖上眼睛懒懒地说:“所以,我和他,没可能的啦。”
慢速火车到A城时已经是下午。车站附近高楼林立,大厦外墙悬挂着巨幅海报,玻璃幕墙整齐划一地反射日光。
乘坐这东西几乎耗尽了陆霄这辈子的耐心,耐着性子才没有中途下车。
他坐上出租车,被折射的日光刺得压了压眉毛,抵达了目的地却仍是倦怠又厌烦的模样,漫不经意地停顿,随口报出某处商圈的地址。
暑期,其他商城里人满为患,唯独这一栋仍然人流稀疏,楼上有家难吃的意大利餐厅,一半在室内一半露天。
陆霄进入随便一家服装店,店员殷切地为他推荐了好几身服装,他懒得细看地选了某一套,衣领被设计得很锋利,衬着下颌,销售员在穿衣镜前不遗余力地夸赞这套衣服适合他的气质,格外真心实意。
他却忽然想起夏棠羽毛一样上翘的眼角,日光下的眼珠像玻璃弹珠,眼睛里好像在笑,看着他,又认真又假惺惺地夸赞他和那套花衬衫很配。
嘴角不由得弯了下,又放平,手往那几件衣服上一指:“全要了。”
店员笑容灿烂地连连微鞠躬。
结账时陆霄打开钱夹,不经意垂眸,又忽然地怔住。
黑色的真皮钱夹里一叠整齐的银行卡和连号钞票中,混入了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那是女生从自己的钱包里取出来的钞票。
夏棠的零用钱不多,应该说很少,她有一个用了很久的卡通钱袋,攒下来的那点零用钱在里面都会卷成一团。她本来想用这些钱买一副新的耳机,顺便和朋友们去逛商场。
但最后却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用来补上从他钱夹里取走的那三张。
大概是昨天晚上结束之后,趁他去浴室洗澡时干的,小心地放在中间,于是直到现在他才看到。
好像能听见她在说:
我请你。
陆霄站在那里,单手握着钱夹,下意识回头看,能见到的只有玻璃门人流稀疏的商场,地板光亮得可以照见人影,往他钱包里塞钞票的女孩远在漫长铁轨的另一侧,被一幢幢的高楼阻碍了视线。
几个黑西装的助理正出现在门外,大概是靠着刚才他在出租车上的信用卡消费记录锁定了行踪。
他们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先一步替他结清了账单,其中一个自然地从店员手中接过那几个纸袋,另一个比了个请的手势:“已经为您预定好了机票,一小时后起飞,您的母亲正在Y城等待见您。”
陆霄合上钱夹,修长的眉宇间又染上一层霜色,一言不发地走上楼下,其他人在身后纷纷跟上。
第0117章117.红茶与香烟(更新+11600珠加更)
所谓时间相对论就是,同样的两个月,放在学校里漫长得像度日如年,而放在假期,则快得有如闪电。
夏棠这暑假难得勤奋,老老实实写完了假期作业,按照李子沫的推荐买了两本新的练习册,才写到一半,九月就只剩下最后的五天时间。
她在临行前的最后一晚才开始收拾行李,箱子里塞进了两大袋的特产,在火车上把剥了壳的煮鸡蛋放进泡面里,当做午饭。
鸡蛋在面汤里浮浮沉沉,她用叉子戳下去,忽然想,不知道陆霄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那袋煮鸡蛋。
她都跟外婆说了不要煮那么多。
新学期,教室的气氛还是老样子,夏棠给李子沫和班长各带了一包来自老家的农产品。
给班长的那袋,本来是外婆嘱咐她带给那位“小陆同学”的。
但是他不在。
就算在,送诶她也很浪费。
“这是什么?”李子沫拿着这包黑乎乎的特产,好奇地问。
“野菜。”夏棠趴在桌上跟她解释,“像海带一样,吃之前要现在热水里泡半个小时,然后拿来煮汤就可以了。”
隔壁两个女生听见这两个字就开始咯咯发笑,夏棠懒洋洋白了她们一眼,懒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格外吵,有攒了两个月的八卦暨待分享,有人在后排轻声讨论:“我刚刚路过A班教室,陆霄的座位还是空着。”
既不在学校,也不在家,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夏棠手里转着笔,这学期她打算申请住宿。
跟贵得吓人的学费比起来,学校提供的宿舍倒是很物美价廉,算是学生福利的一部分,公寓一样的装潢,每两个宿舍之间还自带一间有沙发的公共休息室。
李子沫住在四人间,舍友里今年正好有人转为走读,空出一张床位。夏棠正在写搬进她们宿舍的申请表。
关于学生住宿,学校有一箩筐莫名其妙的规则,为了申请某张特定床位,她得额外多填一大堆表格。
高三,学习氛围多少有了微妙的改变。开学考试难度不出意料,折磨得让全年级哀嚎遍野,只有成绩榜单上第一名的位置仍然很稳固,从公告牌前路过,一抬头就能看见“林清让”三个字。
夏棠每天艰难和练习题搏斗,每天闭上眼睛都是数学和英语,只有每天路过客厅时会不自觉望一眼楼梯。
楼上的房间仍然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