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人到了老年就会心急,他为了找回叶家的富贵是如此;他的大舅哥为了斗垮他,更是如此。蛰伏许久,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

纵使顾家的脉络铺在检察系统和公安系统,身为宁州市副市长的叶青禾和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叶茂枝暂无应对之法,好在还有周广陵手里的枢纽。他没有权,可是钱和色同样可以腐蚀一切。

“高家那边有没有可以争取的地方?”叶青禾问周广陵,然后对父亲解释,“高焘没有明确站在顾家一边,如果我们先去联络,可以暂时把局面稳住。”

周广陵垂着手站在一边,等着叶铎发话。

叶铎两手拄在雕花拐杖上,思忖片刻,看向周广陵,“你说呢。”

还没等周广陵张口,一旁的叶秋实不屑地嘟囔道:“他懂个屁!”

叶铎一拐杖敲上叶秋实的小腿,“少说醉话,你先出去吧。”

人到中年还在挨打,还当着周广陵的面,叶秋实一肚子气,重重摔上了门。书房里的人在算计他舅舅,他却不太为这件事着急。因为他知道,他舅舅也是这样算计叶家。两家早已水火不容,而他姓叶,他哥哥姓叶,他父亲给他的一切和将要给他的一切都姓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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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叶秋实把门关上,周广陵等了片刻,跳过叶青禾的话茬说道:“高焘的妹夫是顾志伟的心腹,看起来做事非常干净。我目前接触不到他,只能先留意哪些间接关系可以入手,把整条线带出来。”

“还是不够稳。外面不知道你和叶家的关系,你动作太频繁要是被人盯上,挖出来,更不好了。”叶青禾说,“而且,高焘和顾志伟毕竟是小辈,不见得对上一辈的事感同身受”

叶铎冷冷地将拐杖在地板上墩了两下,叶青禾瞬间收声。

周广陵察言观色,趁机继续说道:“公安的庇护是需要的,但高焘不合适,除非叶家和顾家彻底讲和,利益真正拴在一起。”他追问叶青禾:“您是这个打算吗?”

叶铎父子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叶铎不肯认输,顾峰也不会原谅叶家。

“顾家暗中盯着叶家这么多年都只是走在边缘,触不到核心。贸然亲近高焘,无异于坐实他们的怀疑。如果高焘愿意和叶家站在一起,那么叶家在得到庇护的同时也会交出一切把柄,不排除他会转头提供给顾家。”周广陵说。

要么打,要么降。

周广陵知道叶铎的主张,那就是打,而且他早已想好了打法。

略有地位的小角色最容易被蛊惑。从小角色开始,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怕扯不下高位的人。

叶青禾不太赞同,但还是很快思索了一下在千广市能用的关系,计划好了一场饭局。

“阿猜那边怎么样?”叶铎又问起来。

“高勖谈拢了,资金目前没有问题。坤迈不痛不痒地惹过几个小乱子,被痛打之后销声匿迹了。”

“那就好。”叶铎语气平淡地对周广陵说,“你现在做得很好。”

这是叶铎第一次出言肯定周广陵。

周广陵立刻谦卑恭敬地垂眸欠身,称多亏叶家培养。

叶铎不置可否,摆摆手让两人出去。他望着他们的背影,周广陵高大挺拔,正当壮年;而他的长子老了,老得厉害,六十的人比八十的人还丧气。

本就中庸的青禾这几年是越来越软弱。这个儿子天性温和,不好争斗,是他一定要把他推到官位上去,在白道撑着伞。

刚才青禾一番话里有什么盘算,叶铎心里明白。明白,但是听过了就过了。水下的冰山过于巨大,回不了头,叶家又站在了有和无的境地。而这个答案必须是“有”。

虽说她跑了也能被他找到,但还是不跑的好

深沉夜色里,叶繁枝的保姆车停在楼门口悄然等着。

只有叶离离披了件衣服送周广陵出来,临走不忘叮嘱司机,“下雪了,开慢点儿啊。”

周广陵坐进车里,潦草地挥了挥手。车门缓缓关闭,他放倒座位,合住眼睛。

他为叶家做事,身份却不能见光。“周广陵”不能出现在这里,“林池”也不能。每次回叶家都是偷偷摸摸的,坐一辆车回,再坐另一辆车走。

叶秋实那一声声“杂种”犹在耳际。

他确实是个杂种。他的皮囊像极了半黄不白的母亲她也是杂种,被一个男人随便撒在一个女人肚子里后长出来的杂种。魔咒一般的标签从他母亲头上传给他,三十多年,以后还要继续背下去。按说他早该彻底认命了。

周广陵睁开眼看看窗外,车子已经行驶在高架上。交通状况很好,他却觉得路上在堵车。他要赶快离开这里,赶快回到盛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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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山别墅里,餐桌上早已杯盘狼藉,楼上打牌的笑闹声不绝于耳。

王照安不会打麻将,也不会扑克,和他们闹了一通就跑去听唐甜甜唱歌。

唐甜甜歌喉很好,英语和粤语也很标准。

借着酒劲,王照安扯着身边的人喋喋不休,给唐甜甜夸了一堆彩虹屁,什么“胸大腰细人美腿长”,“行走的英语播音员”,“邓丽君千广分君”。她咧着嘴大笑,看起来开朗热烈,眼睛亮莹莹的,像蒙了一层水。

阿九察觉出王照安的不对劲,提醒唐果果把她带下去醒酒,然后悄声说:“现在得告诉林哥了吧?”

唐果果摇头,“你把她带到客厅去吧。”

“没醉呢!”王照安正在亢奋的阶段,展着两条胳膊晃悠来晃悠去,阿九直接伸手穿过她的腋下,虚握着拳把人架了下去。

唐果果早就给她熬上了醒酒汤,自己在厨房看着火。

王照安打个酒嗝,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亮起来,眼里漾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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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周广陵回到盛夏,屋子里漆黑寂静,就像没有过王照安这个人。他不急着开灯,而是按开窗帘,站在玻璃前面看着外头。对面就是盛夏之帆的大楼。他默默望过去,在斑驳的灯影里猜测着她的位置。

王照安现在应该正和那个不成器的小子“约会”。

周广陵抬腕看看表,九点二十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