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瑾长舒一口气 拿起了笔 在纸上落墨。
火焰烧到了云层上 整个西方天际被渲染得瑰丽无比 横跨半个苍穹。
季府 季朔廷书房。
外头不知道谁有吵起来了 女人的声音相互争着 下人们齐齐相劝 相当热闹。
季朔廷将窗子合上 走到躺椅便 把萧矜脸上盖的书拿下来扔到桌上 很不能理解:“那池子里养王八还是养鱼 这都能吵起来?一起养得了呗。”
萧矜手里捏了个金子打造的圆铜板 用拇指一顶就抛起来 然后又接到手里 再抛 给出真诚的建议:“我觉得养鱼比较好 王八太丑了。”
季朔廷绕到桌后坐下来 拿出了一块砚台放到桌上 叹息道:“拿去吧 你又猜对了 你与陆书瑾闹了冷脸 齐铭果然就去找陆书瑾了 还将他带出学府去了猪场。”
萧矜仍闭着双眼 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金币:“猪脑子 好猜。”
“你说你把他牵扯进来到底是干嘛 平白让他惹上危险。”
萧矜没有立即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缓声道:“陆书瑾的记忆比寻常人好太多 我发现他记东西极快
有些内容他只看一遍就能背下来。”
季朔廷问:“所以呢?”
萧矜嗤笑:“这还用问?他有这般能力 参加科举不说状元 少说也得是个进士 入朝为官是铁板钉钉的事。”
季朔廷问:“又如何?”
萧矜瞥他一眼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危险重重你我打小就清楚 陆书瑾无人传授前人经验 假以时日他踏入官场 任何错误的信任和错误的决定都极有可能害死万千无辜百姓 或是把他自己的命搭进去 他必须学会如何分辨是非对错 有看清楚谁人真心谁人虚假的能力。”
“这么说你已经打定主意让他日后做你的同僚了?”
“他聪明 够资格。”萧矜道。
“若是他错信齐铭 做了错的选择呢?”季朔廷觉得好笑。
“错了也无妨 有我给他兜底 总要去做才能学会如何做。”萧矜站起身 将金币在修长的手指间晃了一圈 扔到季朔廷桌上 “这砚台我拿走了 金币就当补贴你的。”
“滚 这砚台你拿一百个这玩意儿都买不到!”季朔廷心疼得很。
正说着 有人叩门 季朔廷喊了声进。
随从推门而入 颔首道:“少爷 事已办妥。”
萧矜偏头看去 “拿了什么东西?”
随从抬手奉上 “反复拷打审问那二人 只有这两块玉佩。”
萧矜定眼一看 当即气笑了 拿过一个捏在手中用指尖摩挲上头光泽的玉面 嗤道:“这个陆书瑾 坏心眼不少啊 专挑我最宝贝的两块。”
“少爷 那二人如何处置?”
“打一顿。”萧少爷一开口就是这个 但想到宝贝玉佩被这二人摸了便觉得仍不解气 又道:“扒光了上衣扔到街上去。”
“扔到青楼门口。”他又补充。
第 31 章
齐铭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面上带着几分不大明显的喜悦。
他觉得陆书瑾天生就长了一副好骗的模样,方才在猪场的时候,眼睛里的不忍和怜悯几乎要溢出来,答应写手谕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往屋里一看,果然陆书瑾坐在桌前,面前的纸上已然写上了字,他笑着走过去一瞧,笑容却顿时就僵住了。
只间那纸上的确是写了字的,但又被墨迹划掉,加上字体的丑陋,整张纸变得极其脏乱,他疑惑道:“陆公子,这是何意啊?”
陆书瑾站起身,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虽说我确实仿会了萧少爷的字迹,但我却不能冒名顶替他发号施令,此非君子所为。”
她这一句“非君子所为”,将齐铭噎得好久都说不出来话,瞪着眼睛看陆书瑾。
但陆书瑾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颇有文人风骨,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齐铭只得扯动脸皮,尴尬地笑了笑,说:“也是,陆公子高风亮节,实在让人钦佩,不过那些风餐露宿的工人该如何处理呢?”
陆书瑾说道:“就算我仿写的手谕能够将萧家侍卫暂时调离,但萧少爷岂能不知自家侍卫的动向?用不了多久便会发现这件事,从而怪罪到我头上。我掂量着,此事并不划算,我先前与萧少爷有些小误会导致了冲突,并非不可调解,回头待他消了气我再去认个错,就又能与他重修旧好。”
齐铭微微张了张嘴,约莫是没想到陆书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神道:“我还以为陆公子知晓萧矜是何种人。”
陆书瑾愁苦地叹一口气,拧着眉道:“你有所不知,我在云城无依无靠,自打与萧少爷攀上交情之后,学府之中无人敢欺辱我,平日里待我都和善恭敬,但与他争吵后的这几日,我不知受了多少冷眼苛待,日子还长,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被逼出海舟学府,不得不低头。”
“这萧矜着实可恶!但他向来跋扈,应当不会轻易与你重修旧好。”
“无妨,我多说两句好话,再不济我哭一场,总能打动他。”陆书瑾说。
齐铭这下没掩饰住,眼中流露出些许轻视来,话间不自觉带上些嘲讽,“想不到陆公子打算得如此清楚。”
陆书瑾抬眼看他,他便在一瞬又将神色敛去,清了清嗓子后说:“我能理解陆公子的为难之处,不过萧矜并非大度之人,你这段时日赶去认错,他极有可能打你一顿出气,我奉劝你还是过些时日为好。”
“啊?这可如何是好!”陆书瑾低低啧了一声,懊恼道:“那早知我便不与他争执了,我先前与他同住舍房,一日三餐皆吃的萧家饭,如今我只得自己买饭,手上的银两所剩无几,怕是要挨饿一阵子了……”
齐铭听闻,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扫去,见她身着海舟学府的院服,衣摆之下隐隐露出一双布鞋来,寒酸得很。他转转眼珠,忽而心生一计,温笑着说:“陆公子莫担忧,先前你出言相救,齐某必会报答,我齐家尚有十余处猪肉店在城中,若是你不嫌弃,我可将你安排进店做些闲工,虽银钱不多,但足够你果腹之用。”
陆书瑾等得就是这句话,在屋中的这段时间,她认真考虑过。
齐铭一张嘴就说出了她模仿萧矜字迹代笔策论一事,此事只有萧矜身边的那几个人知道,连夫子都瞒得住,而不在海舟学府的齐铭却能知道,就表明萧矜身边是有人为齐铭做内应,为他打探消息通风报信。
那齐铭自然就知道这几日陆书瑾与萧矜二人在学堂互不相干,没说过一句话,关系降至冰点。
萧矜派人围住了猪场,齐铭向她求一份仿写的手谕此事本就漏洞百出。先不说那侍卫个个都没脑子,拿了手谕就信,单是萧矜的那个字体,她就敢打包票萧家侍卫拿到手谕也是一脸茫然,完全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