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么早啊?”吴成运挤出个尴尬的笑容。
陆书瑾对他站在自己座位上非常不解,刚想问,就见萧矜桌上有一本书摊开,显然是吴成运刚拿出来的,“你在做什么?”
吴成运挠了挠头,像是很难以启齿,支支吾吾说:“我……这两日我见萧矜上课都在看书,就是好奇他在看什么。”
陆书瑾沉默了,烛台搁在了桌子上,光落在书面,她眼力是好的,只往下瞟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句:插手红裈,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
眼睛跟烫了似的马上撇开,耳朵根也烧起热意,陆书瑾绕到自己位置坐下,语气也不大好:“你别动他的书,若是他知道了,会发脾气。”
吴成运赶忙应了两声,将书合上放回原处,而后匆匆离开。
陆书瑾翻开书愣神许久,脑子里都是方才在萧矜书里看到的那句话,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注意力,直到天色渐渐大亮,学堂中的人增多,她才平复了思绪。
上课钟响之前,萧矜携着一阵夏风进了学堂,学生们的讨论声瞬间压低不少,陆书瑾听到这动静抬头,就见萧矜手里晃着一个串了红绳的翡翠玉雕,慢悠悠地往座位走来。
他步伐缓慢,好似很不情不愿,可太不乐意来学堂念书了。
陆书瑾一看到他,就又想起方才好不容易忘掉的那两句话,热意一阵一阵往脸上涌,她低下头专心驱逐杂念。
萧矜坐下来,将翡翠玉雕捏在手里玩,同时把书拿出来,只看了一眼动作就顿住,转头瞥向陆书瑾。
就见她低着脑袋露出侧脸,淡淡的红色从耳根往上染,眼睛也直直地盯着书上的某一处 样子像是强作镇定。
“你……”萧矜刚出声 陆书瑾的身子就几不可查地一僵 而后听到他问:“动我书了?”
陆书瑾这时候还算镇定:“昨日下学整理了一下桌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萧矜微微挑眉 往旁一凑
声音几乎送到陆书瑾的耳朵里 低沉得很 “你翻开看了 是不是?”
陆书瑾没吭声 没敢抬头去看萧矜的眼睛 更没有说是吴成运翻开的。萧矜这狗脾气 若是知道了是吴成运翻他的书 指定要动手打人。
“你看了哪个部分?”萧矜没得到回答 也没有就此罢休 追问道:“是燕儿被王三郎压在了麦田 还是她被李秀才扛去了床榻……”
“都没有。”陆书瑾只觉得她的脸像是被点燃了似的 再听不得萧矜说一个字 匆忙打断 并否认道:“我没有看。”
萧矜看着她的侧脸 白皙的脸像染上火烧云一样的颜色 从脖颈往上晕开 耳朵尖都是通红的 这青涩害羞的反应只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大小伙谁还没看过几本艳情话本?季朔廷七岁的时候就拿着这种话本往他家跑 被萧云业翻出来之后两个人一起在院中罚跪。而陆书瑾却像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似的 一说就脸红个彻底 敛起那双漂亮的眼眸不敢抬头看人 直往龟壳里缩。
就这还要去青楼买人?
萧矜恶劣地逗她 “喜欢看早说了 何须偷偷摸摸 我给你带几本就是 和尚少妇 秀才千金 什么样的都有 我给你带个十七八本。”
陆书瑾想把耳朵塞住 窘迫地握紧了拳头 非常果断地拒绝 “我不看!”
“当真不看?”萧矜凑近了她 唇角压着笑意歪着头看她 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地批评 “好哇 你小子就是嘴上假正经 又逛窑子 又偷看我的书 心思根本不在读书上。”
陆书瑾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第 19 章
乔百廉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晨起朝阳的光从大开的窗子洒进来,堪堪爬上桌角,正好落在萧矜雪白的衣衫上,上面以金丝所绣的纹样在光下闪着微芒,腰间的玉佩坠着黑色长穗,手上把玩的翡翠玉雕也在桌上投下长影,他全身上下哪怕只是衣襟旁的一颗盘扣,都是奢贵的。
而陆书瑾则一身深灰色布衣,长发用黑色发带竖起来绾成发包,散下来的些许碎发为红透了的耳朵脸颊做一些没用的遮挡,腰带是杏色的,也是她身上唯一算是比较亮的颜色,脚上是黑色的布鞋,被她穿得很干净,鞋梆是白的,除此之外半点别的装饰物都没有,加之晨光被萧矜完全挡住,她仍是坐在阴影里。
朝阳似将两人分割,一人锦衣玉佩,一人麻衣布鞋,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恍若云泥之别,却又在同一个学堂里,坐在同一张桌子前。
萧矜此刻正斜着身子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一身深灰布衣的陆书瑾,距离如此之近。
陆书瑾却红着脸低着头,身子微微斜,往旁边缩去,摆明了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萧矜!”乔百廉立即出声制止,“坐有坐相,歪身斜眼成何体统?”
萧矜只好停了逗人的心思,坐正之后将书合上随手撂在了一边,嘴角的笑意却久久不散。
陆书瑾只觉得这时候出来解围的乔百廉简直就是再世父母,让她大大松一口气,用手背贴了贴滚烫的脸颊,在心中呐喊,这个萧矜真的好难对付!没见过这样的人!
上课钟敲响,乔百廉开始授课。一整个上午,陆书瑾的头都没往旁边偏一下,除了看乔夫子就是盯着书。
待下学之后,陆书瑾迫不及待地追了出去,拿请教夫子当幌子,生怕萧矜再追问她是不是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乔百廉对陆书瑾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先是耐心地解答了她的问题,确认她听明白之后,这才聊起了其他。
“近日你与萧矜坐在一处,他可有欺负你?”
陆书瑾摇头,说道:“萧少爷并未传言中那般顽劣,他乐善好施,读书刻苦,慷慨大方,并不难相处。”
乔百廉听后非常惊讶,“你说的当真是萧矜?我如何不知道他还有这些长处?”
陆书瑾道:“当然。”
乐善好施,他拿着一千两的银票去玉花馆散财,想出让姑娘喝一杯酒就给一两银子的狗屎主意,拿钱不当钱。
读书刻苦,除了乔百廉的课,其他夫子上课时他都捧着那本《俏寡妇的二三事》看得头都不抬一下,下课时还抱怨脖子疼。
慷慨大方,在得知他的艳书被翻过,且认定是陆书瑾做的之后,他慷慨的表示可以带个十七八本给她。
算了,最后一条不算,他是发狗颠。
乔百廉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听其他夫子说了,萧矜这几日表现确实是好的,定是有你大半的功劳,倒是劳累你了。”
“不敢称劳累。”陆书瑾说:“学生只做了应该做的。”
他道:“下午的测验你要认真对待,让我看看你在学府学习半月可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