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循着方向望去,说道:“这是杏儿,在馆里算是年轻的姑娘了,有个傻大个还一直想给她赎身呢。”说着她招手,“杏儿快过来,让少爷过过眼。”
名唤杏儿的姑娘正是方才撞了陆书瑾的女子,正醉得朦胧,却也乖巧地走到萧矜面前,含羞地抬眼看他一下,而后又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公子安好,奴家名唤杏儿。”
萧矜稍稍偏头,看向老鸨没有说话。
老鸨是人精,立即懂了他的意思,往前一步用暧昧的眼神挑他,伸手比了个数,低低道:“杏儿是在玉花馆里长大的,自小便被培养着琴棋书画,年纪虽小但很会服侍人,身子也软。一次一百文,一宿三百文。”
萧矜听了这个数,当即没忍住一声嗤笑,心道这里的女子廉价到还没有陆书瑾的一篇文章值钱。
“你账上多记十两,包她四日不准接客。”萧矜道。
一宿三百文,十两包杏儿一个月都绰绰有余,阔少爷才包四日。老鸨顿时笑开了花,用扇子拍杏儿的嫩肩,“还不快向少爷谢恩。”
杏儿面上的红蔓延到了脖颈,软声道:“奴家拜谢公子。”
萧矜垂下眼,眸光落在杏儿的脸上,似在细细打量。
心里想的却是,那书呆子好这口?扭扭捏捏,看起来颇为小家子气,眼睛还稍微有点小了。
老鸨笑问,“少爷今晚可要留宿?”
萧矜收回目光,摆摆手,“你这破床板,我睡不惯。”
说完便抬步就走,走到堂中时停下脚步,刚想出声喊季朔廷离开,忽而肩膀被人一撞。
他身子一侧,转眼看去,就见是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二十三四的岁数,身体强壮皮肤黝黑,隔了两步的距离,正直直地盯着萧矜看。
萧矜如今才十七岁,个子窜高之后便很少仰视别人,但对上这男子的时候,目光还是稍抬,心里顿时不爽起来。
那男子没有致歉,像是挑衅一般就这么盯着萧矜。
上一个这样盯着他的,还是捧着包子站在海舟学府门口的陆书瑾。上一个撞他肩膀的,也是陆书瑾。
但陆书瑾身材瘦小,皮肤白嫩,一双大眼睛长得也漂亮,萧矜下不了手怕打坏了人。
而面前这个男子,显然不会让萧矜有那样的顾虑。
他目光一落,瞥见男子左唇角的那道疤痕上,有一刻的停顿。
随后他抬腿就是一脚猛然踹在男子的腹部上 将人踹得当即往后退了几个大步 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 接着就是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怎么着 狗眼瞎了?敢往小爷身上撞?”
萧矜虽看起来年岁不大 身上还带着股少年稚气 但这一腿踢出去的分量确实实打实的 让青乌没有防备之下硬是生生疼了一脑门的冷汗出来。
他这边一动手
那边几个玩闹的少年也立马就收了笑脸纷纷起身。
都是经常跟在萧矜身边的人 对找茬相当拿手 当下也顾不得取乐喝得七荤八素的姑娘们 前前后后就围到了萧矜身边。
青乌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少年踹得半跪 但也不敢这时候站起来。方才是见杏儿低头含笑站在这纨绔子弟的面前 才一时间被妒恨冲昏了头。现在脑门子清醒了 知道对上这帮穿得富贵的少爷们该有的恭敬还是得有。他只捂着腹部低头认错 “对不住对不住 小的无意冲撞萧少爷。”
萧矜对他认识自己并不意外 也只有这玉花馆的老鸨伙计都是操着一口外地口音 才认不出他来。城北这一带住的人大多贫苦 萧矜很少来这里 但青乌是个闲汉 平日里城北城南地跑 当然见过萧矜。
他将头压得很低 季朔廷等人来的时候 根本看不见青乌的脸 是以蒋宿也没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陆书瑾给他那副画上的人。
“什么事?”季朔廷站在他边上问。
“无事。”萧矜瞥青乌一眼 一脚踢过后并不打算再追究 只道:“她们喝了多少银子?账算得清楚吗?”
季朔廷道:“到目前有二十一个女子饮酒 喝了七十九杯 共计七十九两。”
“给一百两。”萧矜撂下一句 抬步就往外走 老鸨领着一众姑娘开口挽留 一直黏到门口也没能留住着散财少爷的脚步 眼看着萧矜带着人离去 老鸨懊恼得眼睛都发红。
楼中统共四十余个姑娘 全拉来喝酒的话 少说也能赚个二百来两银子 却没想到来了个倒霉催的扰了阔少的心情 硬生生少赚一百两。
她狠狠剜了青乌一眼 骂得难听:“你是死了老娘还是死了爹 来这里败坏我的财运 真是晦气!”
青乌被骂 并未生气 只微微低头道:“花妈妈 我来找杏儿。”
“你倒不如去地府找你老舅娘!”老鸨骂了一句 气冲冲地往回走。
青乌也赶忙跟上 低声下气道:“花妈妈 我帮你弄了人来 去城西躲了六七日 你就让我见一见杏儿吧。”
“什么叫帮我 你那是为了你自己。”老鸨压低声音 又尖又细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杏儿被方才那个阔少包了 这几日都不准接客 谁也不见。”
青乌急眼 “你不是说只要我给你弄五个人 你就将杏儿许给我吗?!”
“那你倒是弄啊 才三个就想问我要人?”老鸨恶狠狠道:“其中一个还咽土自尽 算不得数 你若是不动作快些 那阔少花钱为杏儿赎身的话 我可不会给你留着!赶紧滚!”
青乌被骂了一顿 眼看着老鸨拿着银票数着进了楼馆里 死死握紧了拳头 眼中的怨恨难以掩饰 直直站了半晌才不甘心地离去。
第 16 章
陆书瑾出了玉花馆之后直奔大院,找苗婶拿了钥匙,按照杨沛儿所言在柜子后头找到了她存放银钱的木盒。她打开时候点了点,发现里面统共有二十两。
这就是杨沛儿的所有积蓄。
这世道的人命根本不值钱,二十两银子买个下等奴绰绰有余,但若是用这些钱去买通捕快,却不知够不够用。
陆书瑾没敢停留,将盒子找了块灰色麻布包起来,从大院离开,回到学府舍房。
她将自己的所有存银也拿出来,仔细一数,两人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八两余钱。她将这笔钱来来回回地规划,心中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但把握却不足四成。
萧矜不愿管这闲事,否则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很多,然陆书瑾也没有那个本事让萧矜帮她,这事儿若是在他面前再提一遍,他那狗脾气极有可能当场发疯开始咬人。
陆书瑾算来算去,只能按照杨沛儿所说的去办。
她身上有个坏毛病,一旦心中忧虑着事儿,就迟迟难以入眠,这夜也是在床上辗转到大半夜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