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冰凉,但仍带着些喝醉之后的微红,热气腾腾的棉布覆上去后,绯色就在脸颊蔓延。
萧矜目不转睛地看着,视线定格许久,才将她的手拿起来,细细擦着她的手掌和手指,每一个指缝都认真擦过。
他有些笨拙地学习陆书瑾先前帮他擦脸的模样,把她的脸和双手认真擦了遍,才停了手。
萧矜把水倒了之后,又来到陆书瑾的床头,蹲在边上时视线正好能与陆书瑾的脸持平。
“陆书瑾,对不住。”萧矜启声,缓缓说道:“方才对你说的话太过了,并非出自我本心,是我……太混蛋了。我方才仔细想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妄加干涉,毕竟这世间并非只有入朝之路,老话不是常说,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这般厉害的人,哪怕是乞讨也能讨出门道来对吧?还有,我也没有对你抱有任何利用的心思,那都是没过脑子的话。”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陆书瑾的脑袋,将碎发往旁边捋,说:“我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萧矜又觉得自己好笑,陆书瑾这会儿都睡着了,哪还能听到他的话,应该等明早再说的。
但陆书瑾终是被他闹醒了,密长的睫毛轻动,眼睛微微睁开。
萧矜的动作顿住,紧张起来,不自觉放软了声音,“你都听到了?”
陆书瑾目光有些涣散,她隐约看到床榻前有萧矜,却仍记得她与萧矜已冷脸争吵,萧矜的气性那么大,性子骄矜,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
头脑眩晕,意识模糊,陆书瑾以为自己在做梦,萧矜入梦而来,对她温声细语,低头认错。
她一把抓住萧矜的手腕,手指与他的手指虚虚勾缠,含糊道:“你既入了我的梦,可能知我心忧?”
萧矜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心中酸涩无比,更加后悔自己在车上说的那几句浑话,他低头看她,“你心忧什么?”
陆书瑾不说话。
她歪头盯着萧矜看,目光虚虚的,好似落不到实处,从鼻尖滑下去停在唇上,一动不动了。
萧矜等了好一会儿,没忍住问:“在想什么?”
“想一些你已经忘记了的事情。”陆书瑾没头没脑地回答一句。
“我忘记的事?”萧矜疑惑道:“什么事?”
“你上次喝醉。”
“啊,是我不小心打了你的那次吗?”
“你没打我。”陆书瑾一个醉鬼,说话也直白起来,毫不遮掩,还有一丝委屈,“你将我按在床上,吸我的唇,咬我的舌,舔我的耳朵,我推不开,挣不脱,被你压着欺负了很久。”
“你却全部忘记。”她说:“只有我记得。”
萧矜神色猛然一变,所有表情消失,越听她的话,眼中越是浮现慌张,待她说完,萧矜全然惊慌失措,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些有时候在他脑中翻过的,断裂的记忆片段被挑出来,被他藏在心中隐秘而不可说的旖旎,瞬间拼凑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太过压抑情感之后产生的幻想欲望,却没想到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他恍惚记得自己将姑娘模样的陆书瑾抱在怀中亲了又亲 却又以为那是一场大梦。
这一刹那 他极力想要隐瞒的 嘴硬也要反驳的 拼命装作不在乎的心事被揭在明亮的光照之下 无所遁形 再无可辩驳。
他明白了今晚那在胸腔横冲直撞的情绪是什么。
那是妒恨 是他看见陆书瑾与别人亲昵之后产生的晦暗情绪。
自神女祭那次他见到扮了女装的陆书瑾之后 便再也难以忘怀 尽管他坚定地否认 一遍一遍在心中重复那是新奇感官而遗留的情绪 算不得数。
在辗转难眠的深夜 和无数次出神想陆书瑾的时刻 萧矜总是忍不住提醒自己该清醒些 别犯浑。
但越是提醒 越是无用。
他的伪装能骗过别人 骗过季朔廷 却骗不了他自己。
那一颗明明白白的心告诉他 他就是心动了。
他就是惦记上一个男子扮成姑娘的模样 惦记上了陆书瑾。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 那疯狂敲击胸腔的心跳声也能将他心中的答案用别的方法表达出来。从他烧了那封给父亲写的信开始 其实就藏有私心 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他后来也再没提过要将陆书瑾收作义弟的事。
陆书瑾仍在看他 那双乌黑的眼眸映了微弱的光 明亮又澄澈 却也带着致命的引诱。
萧矜终于无法嘴硬 他缓缓低头 又道歉说:“对不住 是我的错 对你有了非分之想。”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相撞 炽热直白 萧矜的眼睛里再装不下别的东西 他也不用再伪装掩饰 眸中那热烈的喜欢尽数落在陆书瑾的脸上 落进她的眼睛里。
萧矜的喉结滚了滚 他慢慢地凑近 一点点地朝着陆书瑾的唇压过去 心跳声仿佛在他耳边擂鼓般 响得他听不见别的声音 只剩下满心的喜欢。
陆书瑾眸光轻动 眼看着萧矜的靠近 却也没有任何的抗拒 面上是萧矜灼热的呼吸 攥紧了她的心 须臾间 陆书瑾闭上了双眸。
是无声的邀请。
萧矜绷紧的弦顷刻断裂 低头将唇压了上去。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柔软。陆书瑾的唇比想象之中的更加柔软 是日夜肖想的滋味
唇瓣是甜的 探进去之后便有一股桃花的清香 伴着淡淡的酒气。
萧矜像快要渴死的人 在陆书瑾的口中汲取生命源泉。他一再地靠近 一再地索取 不知满足。
陆书瑾的舌也是软的 主动仰起头 与他的唇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像舔舐糖果似的 勾得他呼吸粗重 几乎失控。
心中一半大喊着不对 这是错的 一半又高举欲望大旗 耀武扬威地挥舞。
萧矜的心被毫不留情地撕扯成两半 变得狰狞可怖 往深渊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