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撩帘而入,正是容貌艳丽身条婀娜的小香玉,只是此刻她面上没有任何勾人媚态,轻步走过去香炉熄灭,又吹熄了旁边的两盏灯,转身跪下,说道:“禀少爷,老爷从京城传来消息,皇上将治理淮北水灾,安置难民一事交由六皇子操办,恐有封六皇子为太子之意,若六皇子事成,你与叶家的亲事……

季朔廷揉了揉眉宇,压着情绪中的不耐,“别说了,烦。

“老爷传话让少爷提前做准备。 小香玉仍是将话说完。

季朔廷用指腹轻轻滑过眉毛,沉默半晌,忽而说道:“让他们少管我。

“少爷? 小香玉错愕抬头。

季朔廷的神色隐在暗色中,晦暗不明,声音清冷:“我知道该如何做,不需旁人来指点。

天完全黑了,房中暗下来,萧矜点了一盏灯,重重叹一口气。

“哎……总之呢,就算叶家最后不会与季家结亲,也会与旁家,这也是她为何脑子都摔坏了还作为叶家嫡女被养到现在的原因。她必定会成为牺牲品。

陆书瑾沉声道:“我知道。

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姨母养她的原因,也是想用她结一桩利于柳家的好姻缘,卖一笔大财。

“不过也是旁人的事,咱们管不了那么多。 萧矜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行了,快去休息吧,今日也够累的。

陆书瑾点点头,觉得今日的闲聊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便起身爬回了床榻,准备休息。

萧矜只留了一盏灯,起身去洗漱,忙活完出来后又拉了个椅子放在陆书瑾的床头边,在上面摆了一碗水。

陆书瑾还没睡着,扭了个头望他。

她的眼睛黑溜溜的,在微弱的灯下像黑珍珠一样好看,浑身都紧紧裹着棉被,只露出一个脑袋。

萧矜弯着唇笑,用柔和的声音低低道:“这碗水放在这,你夜间若是渴了就直接喝,不必下床找水了。

陆书瑾道:“好。

他转身回去,没有熄灭那盏微弱的灯,爬上床榻睡觉。

陆书瑾今日疲惫至极,听见屋中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就入睡得非常快。

但寒冬腊月在湖水里泡了一遭,又穿着湿衣裳那么久,即便是后来喝了姜汤,她的身子仍扛不住。

睡到半夜时,她身体便开始发热,像是被架在火架上烤一样,没多久嗓子就烧得干痛,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她在灼热之中醒来,想起床边有一碗水,便伸手去摸。

水已经凉透,但陆书瑾此刻烧得极为难受,只想喝点水润一润疼痛的嗓子,便没在意那么多。她将水端过来,想要坐起身时因着脑袋烧得发昏而没掌握好力度,瓷碗倾斜,水瞬间涌出。

冰凉的水顺着陆书瑾的胳膊而下,瞬间就将床榻给浇湿了,惊得清醒不少,赶忙将碗搁回椅子上,拽起垫在底下的被褥摸了摸,已然湿透。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没有精力去管,喝了两口水之后便缩到了里面,将身上盖的被子折了些许压在湿透的地方,接着睡。

她以前不是没有染过风寒,没药吃的日子全靠硬抗,也不想大半夜再起来熬药折腾,想等一觉睡到明早再说。

但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忽而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陆书瑾惊了一下,惊慌睁眼转头,就见萧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条腿跪在床边探入了床榻里,正悬在她的上方低头看她,俊脸几乎被昏暗光线埋没。

“怎么了? 陆书瑾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萧矜没说话,看了她几眼,而后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又稍稍往后退,将折起的被褥拽出,摸了摸湿透的床垫,声音轻缓而低沉,像是诱哄道:“这床不能睡了,去我的床上。

第 52 章

萧矜原本就想着陆书瑾可能患上风寒,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心她的状态。

他见陆书瑾神色还算良好,精神气儿也不差,并没有患病的模样,既没有生病,就没有先吃药的道理,萧矜便让她先去睡觉。

他夜间睡得不沉,所以碗底磕在椅子上的那一声响,就已经将他唤醒。

萧矜下床绕过屏风,往床榻边上一瞧,就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椅子上洒了些水,瓷碗也空了。

他轻步走过去,抬手将双层床帐微微掀开,就看到陆书瑾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一样,半边被褥都压在身下。这床榻本就不大,她缩在里面紧紧贴着墙,倒给外面留了许多空处。

萧矜略一思索,探进身去往陆书瑾的额头一摸,果然温度惊人,显然是发起了高热。

再将被褥拽出来,摸出床榻湿了一片,冰凉凉的。

他顿时心中生出一丝懊恼,觉得不该在陆书瑾的床头置一碗水的,但他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以为这样更方便她夜间渴了喝水。

“陆书瑾……”萧矜压低身子,凑近了她,轻声询问:“身上哪里不舒服?”

陆书瑾原本烧得迷迷糊糊,但现在见萧矜凑到眼前来,也稍微清醒了些,说道:“我没事,先睡一觉,待明早起来还没退热,再喝点药就行。”

“那怎么行。”萧矜十分诧异,只觉得陆书瑾已经开始烧得说胡话了,抬手将她的被子往外拽了拽,严厉道:“快点下来,这床湿了大片已经不能再睡,去我床上睡。”

陆书瑾双手拽着被子,与萧矜的力道做微微的抵抗,没有说话。

萧矜平日对陆书瑾都凶不起来,更何况现在的她还发着高烧,乌黑的眼眸水盈盈的,看着就相当惹人怜爱,萧矜多看一眼,就多一分心软。

他低哄道:“听话,现在已经不是在你姨母家了,生病就要吃药,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

他又说:“我的床榻很大,睡得下我们两个人。”

陆书瑾本还坚持,可一听萧矜说起了从前,她心里忽而涌起一阵阵酸涩来。

是啊,现在的她已经不是窝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生了病也无人买药只靠硬熬的小姑娘了,她已经逃出牢笼,用着她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开始了新的生活。

身边也有了新的人。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陆书瑾手上的力道有些许松弛,被萧矜一把将被褥拉开,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